顾让回京没几天,一个陌生男人找上了公主府。
男人面容普通,身型既不出众也不差劲,放在人堆里平平无奇,自我介绍叫十三。
顾让看一眼荆欢,后者也面露茫然,摇头示意自己不认得。
男人贴心解释道:“我原主子是赵开。”
赵开在齐国的经营,钱庄和酒楼只是明面上的部分,借由酒楼隐匿的是真正重要的一部分,负责钱庄酒楼的另有其人,听白玉镂雕鱼莲形佩差遣,如今在顾敛手底下做事。
而他只听人,收集并传递各路消息,同时挑选吸纳新的可用之人进来。
“主子离京前,让我以后全权听您差遣。”十三道,“只是您去了边关,所以我直到今日才来。”
就这样,公主府多了一个新招的管家。
……
秋日的花草枯萎得快,光阴也过得快,眼看已步入深秋,绥国却没了动静。
赵拓说好的使臣也迟迟没来,姜索阳为此还特地找上门,担忧道:“赵拓不会要反悔吧?”
顾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吊桥断了之后,齐绥之间的消息渠道也彻底断了。
姜索阳叹道:“幸好我爹他们没把盟约这事写进折子里,不然陛下那边真不好交待。”
赵拓反悔也没什么,绥国的情况他也清楚,近几年都打不了仗,只是难免有种被人耍了的憋屈。
“什么不好交待?”一道清脆的疑惑声由远及近,“索阳哥哥,你也来找顾让?”
姜索阳扭头就看见顾嘉善站在自己身后,发髻间步摇流苏缠绕,打在他肩上,他耳根一烫,连忙拉开距离,道:“是公主有东西落在了镇北关,李军师让驿差随信送了过来,说丢了不好交待。”
顾嘉善不疑有他,哦了一声,“那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姜索阳道:“我要回去接染霜。”
肃王府设了赏菊宴,他们都收到了请帖。
……
肃王府和顾让的府邸隔了几条街,顾让和顾嘉善到得晚,宴上基本已经坐满了人。
整个赏菊宴其实相当单调,不过是一群人被菊花包围,喝些小酒谈谈天。
顾敛有意坐到顾让旁边,却被旁边攀谈的几人绊住了手脚。如今朝臣和世家都知,真正得势的皇子只有两位——肃王和五皇子,不光两个人本身盯着储君的位子,他们也在盯。
他们在判断,在评估,该站在哪边,并借着自家子女的口表明立场。这才是他们来参加此类宴会的真实目的。
顾敛歇了坐到顾让旁边的心思,他不想把这些充满目的与利益的交谈带到顾让身边。
他走神的工夫,沈禾修站在他身旁,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话茬,一贯的礼数周全,挑不出错处。
顾佰旁边同样围着人,赏菊宴进行到后面,高雅的皮子已经被揭了一半。
在絮絮交谈声中,顾澂拎着酒壶,坐到了顾让旁边。
“六妹妹,不吃点?”
案上不止有清酒,还有许多糕点,顾让却只是干坐着,垂着眸,不像来参加宴会,反倒像是在某个佛寺里打坐。
顾让转头看他一眼,目光下移落在他拎着酒壶的右手上,食指与无名指第一关节侧和中指指腹有薄茧,是舞文弄墨之人。
她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顾澂晃了下酒壶,凑到唇边浅酌了一口,问道:“六妹妹,边关新鲜事是不是很多,跟我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呗。”
“杀人。”顾让平淡道。
顾澂呛了一口,扭头看向顾让,上下扫了她一眼:“你不是去做监军的吗?他们居然敢让你上阵?”
顾让道:“不上阵,偶尔在城墙上射箭。”
顾澂拉长尾音哦了一声,过了会儿道:“我也去过边关,不过那个时候没在打仗,听说打仗的时候尸横遍野白骨累累,流出来的血会把草染红,等到来年还会长出更肥沃的草。”
“不会。”顾让耐心纠正他,“士兵尸体会当夜清理,不然易生疫病,军中需要清点出伤亡的人,并为翌日交战腾出空地,数万士兵踩踏,那块土地上也没有草。”
顾澂:“……”
他道:“哈哈,那些说书人讲得果然不准。”
顾让没有接话。
顾澂正欲再说,就听左前方顾佰忽然道:“六妹在边关待了一年,料想见识不少,不若挑几件事讲讲,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话音一落,席上各人的目光陆续投过来。
他们也同样好奇顾让是如何坐稳监军的位子,还让那些五大三粗的将军赞不绝口的。
顾澂晃了下酒壶,嘴角噙着笑,眼中笑意缺缺。
这么迫不及待要试探顾让有没有拉拢到那些将军,还真是……
无趣。
顶着众人的目光,顾让眼也没抬,只道:“不。”
相当干脆的一个字,因为过短连语气都没有。
要不是席上陡然凝滞的气氛,顾澂差点笑出声来。
顾佰脸色难看了一瞬,谁也没想到顾让会这么不留情面,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要打圆场。
半响,顾敛道:“行军作战本就艰苦,还要日夜提防敌军,不论对于说者还是听者,料想都不会是一桩美事。”
他语气温润,言下之意就不太动听了。
我妹妹护国有功,你们却要她当闲话来讲,分明是对她的不敬。
顾澂低下头,快憋不住笑了。
到最后还是沈禾修出来打圆场,三言两语带过这个话题,场面才恢复如常。
过了一会儿,顾佰又道:“质子返绥,六妹的婚约也取消了吧?”他状若关怀道,“六妹也到婚配年岁了。”
顾敛彻底冷下脸,“此事不劳大哥关心。”
顾佰却笑道:“本王也只是替六妹着想,她于雪地里跪了半月向父皇求来的亲事,将人接到自己府里住,最后却所托非人,平白辜负了六妹一番真心。之后挑选驸马,可不得慎重些免得重蹈覆辙。”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