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开低头吃元宵,牢房中安静下去。
除了他和荆欢的两碗,疏银还拉了一大桶热乎乎的元宵过来,给每个狱卒都舀了一碗,馋得其他囚犯直流口水。
赵开吃元宵的时候,疏银便拿汤婆子熨床铺。
外头荆欢道:“疏银,你明天再给我带一床被子呗,这儿夜里怪冷的。”
疏银说知道了,又问赵开夜里冷不冷。
赵开放下筷子:“不冷。”
疏银见他吃完,便麻利地收了碗筷,和狱卒们打过招呼后拉着空桶离开了。
圆月爬上高空,清辉透过小窗洒进牢房内。赵开找了一个角度,能够看见完整的月亮。
京城中的百姓放飞了数不清的天灯,在夜空中悠悠升起。赵开看了一会儿,心想,去年的上元节他应该许愿的,许愿以后的每个上元节都能和顾让一起过,没准能灵验呢。
他偏头看向牢房外,荆欢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当下的处境。
月亮和天灯将整个京城都照得很亮。
崇文帝站在摘星阁上,纵览着宫外街巷间的热闹繁华与每年一次的盛景。
作为君王,他很满意自己治理天下的成果。但是作为父亲,他对来自女儿的无声反抗非常不满。
他的女儿,一国公主,罔顾君王的颜面,在本该奉父母之命的婚嫁中表现出一种极端的强势和坚决。她虽然跪着,崇文帝却觉得她在与自己交锋。
崇文帝可以强硬下旨为顾让和沈禾修赐婚,但那样同时意味着他输了。他没有使顾让屈服。
崇文帝走到摘星阁背面,远处跪立的身影缩成了很小的一团黑影,但他不用看也知道,顾让的腰从未弯下去过。
她笔直地跪着,像一座缄默如一的石像,连冷酷的风霜也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崇文帝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她跪了几天了?”
曹禄躬身回道:“六天了,陛下。”
“曹禄,你说,朕能赢她吗?”
曹禄道:“奴才愚笨,公主不是在求陛下吗?”
他装傻充愣,崇文帝略觉无趣。
他看着那团黑影,倏尔大跨步下了摘星阁,曹禄连忙抬脚跟上。
崇文帝走到太元殿前,在顾让面前站定。
“只要你认错,父皇可以既往不咎,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顾让的反应略有迟缓。
她道:“儿臣认错。”
崇文帝一愣,意外地注视着她。
“……但儿臣仍请父皇为儿臣与赵开赐婚。”
崇文帝意味不明道:“那你是要知错不改了?”
顾让道:“是。”
崇文帝眼底暗沉:“很好。”
他转身离开,在之后的几天内都没有再来问顾让。
太阳升起复又落下,落下复又升起。雪断断续续地下着,或大或小。太元殿前扫地的太监被遣走了,顾让的膝盖逐渐被积雪淹没。
顾敛跑过来将她周围的雪挖开,嗓音沙哑:“让让,我找到证据了。”
顾让微阖着眼,道:“……嗯。”
顾敛低着头道:“我已经把证据送到你府上了,你放心,父皇不知道是我查的。”
顾让道:“……嗯。”
“我让疏银去照顾赵开了,他在牢中应该过得不差,你别担心他。”
“……好,不担心。”
顾让费力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
顾敛的眼泪掉到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很快就暖和了。”
“很快是多快?”
“……”
顾敛抹掉眼泪,挖着顾让腿边的积雪。福吉福远也默不作声地挖。
他们挖出的空缺在几天后再次被填满,甚至盖过了原来的高度。
在白雪没到顾让腿根的时候,太元殿的朱门打开,曹禄踩着遍地的积雪走到她面前,声音很稳。
“凌越公主,接旨吧。”
顾让的手指微动了动。
曹禄展开明黄的卷轴,宣读道:
“今尔齐皇六女顾让,绥九子赵开,佳偶天成,朕特赐婚。择吉日备典,钦此。”
诏书简短,不过潦潦几语。
顾让慢几拍抬起双手,曹禄合上诏书,放到顾让手中,道:“恭喜公主,得偿所愿。”
顾让缓缓道:“劳曹公公转达,我想再求一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