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楠倒吸一口凉气。
胡琅爷爷好色,“五十六个民族妇女跟我是一家”的那种好色。在北京,还被大老婆拘着,一到地方上,彻底舒展了天性,每天让别人老婆女儿给他洗脚——关门的那种。
事实证明这里地方不大,这里人却非常追求进步。
胡琅爷爷第一回见赵若楠奶奶,撮牙花子“嚯!”了一声:“这个农村妇女,觉悟很攒劲!——面相上能看出来,”然后亮着眼睛问:“这位同志,你们地方话是不是这么说的?还请多多指教。洗脚——学习嘛,我要永不停止地洗——学习!”
从此这双金贵的脚,就由赵若楠和李成奶奶轮着洗,因为“奏耐上海娘们儿这嗲劲”。
气得赵若楠奶奶学了一口上海话,可他妈地道了。
说老实话,赵若楠奶奶没读书,那完全因为时代限制、经济落后,她奶奶但凡有个读书的条件,把勾汉子的劲儿匀一匀,能获得什么成就,那简直不可想象。
赵若楠回看这种历史,觉得不算什么,开放式婚姻嘛。支持。而且胡琅爷爷过年给她特别多压岁钱,不是坏人。
就这么顺着想了一下,赵若楠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会不会真是胡琅妹妹?
那挺好,这祖宗多厉害呢。蓝金祖上在云南可是大户,自己要真姓胡,和蓝金也算门当户对了。
但赵若楠这么寡廉鲜耻的人,在世界上是非常少的。
比如李成就不是,他大叫一声,满面通红地冲过来,俨然拼命的架势。
千钧一发之际,蓝金眼疾手快,长臂抓过李成腕子,反折过来,将李成拽回去:“你冷静点。”
“我冷静个屁!”李成又扭又嚎:“我操蓝金你放开我,蓝金你放开我抽死他!”
“坏警察要打好人!”小女孩哇地哭出来,将满手钞票举高了,“坏警察看这哥哥干好事,就要打死哥哥!”
众人都朝那沓钞票看去,见也不过两三千块,只上头一只银质打火机,顶盖四角镶嵌着钻石,宝光璀璨,要多俗有多俗,要多显摆有多显摆。
众人不由心想:这人重义轻财。反倒是这警察,祖上多少有点不检点。当做不知道就算了,居然还公报私仇。
李成急怒攻心,眼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了。他五讲四美三热爱,从小到大品学兼优,作业都没抄过。何时丢过这么大的人?现过这么大的眼?
瞅李成这么吃瘪,赵若楠心里那是别提有多美了。勾着胡琅肩膀,笑得前仰后合宛如疯狗。
忽然后脖子又一冰,赵若楠莫名心虚,泪眼朦胧地瞥了一眼蓝金,就见他死死盯着那打火机,嘴角还挂着笑,一张脸越崩越紧。
真怕这张脸就此裂开,露出血盆大口,一口一个赵若楠。
不过就一打火机。蓝金喜欢,自己买一个吧!他又不缺钱···
赵若楠一颗心稍稍安定,却看蓝金抬头对她一笑。
赵若楠耳中警铃大作。每次他这么笑,赵若楠就没有好果子吃。
果然,蓝金笑容狰狞,语气温柔地问:“赵若楠,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知道,我还能没见过打火机···”
说到一半。赵若楠反手一摸脖子。
空空如也。
遭了,刚刚胡琅逞英雄,把那项链拽下来,放打火机旁边了。
赵若楠一下愣住,舌头发木,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蓝金看着她,喉结猛地向上一拉,在最高点停住,随即慢慢下滑。依旧阴沉地看着她,仇人一样。
仇人一样。
“能是什么!不就金子!”赵若楠一下猫似的窜起来,“现在一克金子多少钱,我赔!我···胡琅,你先帮我垫着!”
“我操!”胡琅上身不着寸缕,出了一点汗,肩膀紧绷绷亮晶晶,看起来非常弹牙紧实,他一拍大腿,“不是吧,妹妹你丫鬟似的伺候他那么多年,这他妈的还有脸跟你要钱。我操!不要脸!不要脸啊!”
这一声喊得雄浑,围观路人切切嚓嚓,仿佛回声。
蓝金没什么表情,淡漠地望着赵若楠。
但赵若楠似乎听到了咯吱咯吱切齿声。令人骨酸。
正僵持时,蓝金将帽檐猛地往下一拉,一手拧着李成胳膊,转身走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