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源是他母亲带来的,自从他母亲离开人世后便是临源承担了他所有对母亲的思念。
不、不只是思念了。
在他这样的家庭中,没有娘在后院照看光凭一个小孩儿如何能如意?若不是临源,时竞怕早就已经对日子失了念想了。
“喵——”小家伙抬起头来,安慰似得蹭了蹭他的手掌,想往他肩头靠,却没有那么多力气,只能重新回箱子,翻出肚子用另一种方式向他示好。
时竞动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笑不像笑,反而像哭。
失去了母亲,现在连唯一的念想都要失去了吗?
他不甚愿意去想这件事,却无可控制地念起这个坏结果。一种无声的悲痛在巷子见蔓延开,针一般给麻木的心脏带去滞后的痛感。
他有些脱力,靠着小巷转角的墙垣点点滑了下来。原本矜贵温和的世家公子此时手足无措地半倚在街边的墙根,难言的可怜。
停下地砖,一切都好像是梦境中的场景,虚幻到不真实,却又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恍惚之间,一道白色身影从他怀中一跃而出,没等他回过神来,怀中铺满柔软羊毛垫的巷子便空空如也了。
只剩下几根长而白的猫毛缓缓从半空中落下。
时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原地呆呆愣了几秒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白色身影小食的方向踉踉跄跄追出去。
小家伙前一刻还病恹恹的,现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屋檐下左右逃窜,时竞险些追不上,最后兴许耗尽了力气,往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扑下去不见踪迹了。
近日多阴雨,即便天晴气压也低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自打进了南州,便有些水土不服,一直强忍着,心想临源不会有什么大事,早早就能回京城回北州去。
怎么会这样?
他扶着墙根,眼前一片眩晕。手里抱着的木盒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的动静引起路人侧目,他却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去拾起来。
身侧来来往往许多人,许多声音,但也只是从他身边穿过。
“吱呀——”
身旁宅院一侧的小木门从里头打开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身边停下了。
“公子?”
浓浓的鼻音将娇滴滴的南方口音衬得更绵软,熟悉的橙子香气打破沉闷的空气灌入一阵清新的橙子甜香,叫他昏沉的头脑稍稍清明了一些。
“公子你怎么了?”
姑娘圆圆的眼睛盯着他,慌张无措,软软的小手冰凉凉搭在他脑门上,拦出一小片阴影。大约是瞧着空空如也的箱子猜到了什么,弱弱地问,“是小猫不见了?”
时竞点点头,力气恢复了一些,勉强能直起身来。
“你在这儿歇歇,我去这附近找找。”
没等他说一句话,那小姑娘便麻利地站起身跑开了,还顺便拜托一旁小摊子的大爷帮忙照看他一番,好像他是街边可怜的流浪小动物。
过了晌午,太阳的烈性才渐渐收拢一些。
时竞抻着脑袋,往四周张望。既担心临源,也担心去找猫的医馆小姑娘。
“这丫头又死去哪儿了!”临近的宅子内发出一声爆裂的骂声,说完还跟着三两句不堪入耳的,时竞听着眉头一紧。
“一天天浪在外面,怕是——诶呀!”内里的骂声忽得断了,伴随着石头落地的动静,响起一声哀嚎。
“哪个兔崽子!”
时竞不做声,只是拍了拍自己满是灰的手,眼神冷漠仿若刚才所做的不是他。
一转身,撞见一张灰扑扑的小脸,泥点子与灰尘沾染在白皙的脸上,分外惹眼。薄汗将细碎的刘海粘在脑门上,喘着粗气。
“小……小猫……”
即便劳累写在脸上,却还是拉扯出一个笑来,抬抬手臂。原不近人情,暴躁不安的小家伙安安稳稳缩在她的怀中,闭着眼睛,身子均匀地一起一伏。
她脚上的鞋子脱了一半,脚踝处还沾着湿润的泥巴和着一两根杂草。
“……”时竞低下头,并没有立即将她怀里的临源接过去,而是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将她的鞋子轻轻顺了下来。
“要好好穿着袜子和鞋子才好。”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帕子小心地将脚上的泥巴逝去,又轻手将鞋子扣上。
“不然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小姑娘嘿嘿一笑,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次风寒得了就算了,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