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离开时那如出一辙的表情,李菀青嘴角抽了抽,心中明白,一伙儿人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口中的药,都等着三日后来取赔偿金呢。
不过,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就连仁和堂的老大夫也得个把月才能治好这痘疮,更遑论不留疤了。
头还有些晕,轻倚在摇摇欲坠的门框边吹了会冷风,余光瞟见张氏鬼鬼祟祟进了里屋,似乎猜到了什么,李菀青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母亲这么着急收拾行李,是打算提前去那大狱里住上一住吗?”少女语气轻快,听到这话的张氏却脊背一僵,手一抖,刚收拾到一半的包袱又散开了。
反应过来的张氏发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唬住了,顿时恼羞成怒,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了抖,“这澡堂的房契是你的,要抓也是抓你下大狱,少在这蒙我。”
听到这话,李菀青也不恼,笑眯眯地上前两步,状似安慰地轻拍了两下呼哧呼哧喘地喘着粗气的张氏,“母亲忘了吗,父亲死后的这半个月澡堂一直是您在操劳,恰好这时候大家就染上了那痘疮,只怕官府……”
也多亏张氏为了立一个贤妻良母的的人设,逢人便说李父死后自己经营澡堂的不易,还不忘提一提自己那只吃饭不干活的继女。
对上少女似笑非笑的眼神,张氏咽了咽口水,数九寒天,额头上竟冒出了细细的一层冷汗,一手扯住少女的宽大的衣袖,“不是说分了这房契赔了钱了事吗,怎的又要闹到官府去?”
转身抽出自己的衣袖,瞥见床上的包袱边露出一块青色的布料,李菀青眼疾手快地揪住那布料拽了出来,一个绣着鹧鸪的青色钱袋,果然是李父死前留给自己的嫁妆。
李菀青微微侧头,眼神冷了下来,“房契是无论如何不能卖的,这钱母亲也别打主意了,是买药的钱,若三日后李氏澡堂拿不出药,母亲就去官府走一趟吧。”
听到官府二字,张氏想上前抢钱的心思都歇了几分,但一想到这治痘疮的药哪是那么好配的,白白糟蹋钱,张氏又坐不住了。
似乎看穿了张氏心中所想,李菀青毫不客气地把钱袋收到袖口中,“你以为你还有的选吗?”
话落,李菀青没再看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张氏,披上披风,转身出了门,少女脊背挺直,步伐坚定地朝眼前的风雪走去。
心中盘算着做硫磺皂需要的材料,脚一拐,直奔着东市街角的猪肉铺去了。
停驻在猪肉摊前,摊主是个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壮汉,打着赤膊,手法娴熟地操起砍刀给肉剔骨,撕下边油,把肉挂在摊位上方铁钩上。
“娘子,要点什么样的肉?”
蜜色的绣花鞋毫不在意地踩在血水结的冰面上,瞧见木盆里的一大块肥肉,少女眼睛一亮,“那些肥肉我都要了,便宜些与我吧。”
说起这肥肉,吃得起肉的嫌它腻,吃不起的,也就偶尔买一小块添点油水。真是奇怪了,这小娘子专门买这么多肥肉。摊主心里嘀咕着,但也不愿放过这送上门的买卖,直接给了个实惠的价,见眼前的姑娘嘴甜,还赠了个竹篮装猪肉。
道过谢后,李菀青单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脚步轻快地往西市走去,簇拥在一起的的矮小商铺逐渐替换为红木雕花高楼,东市多是清贫百姓,而西市则是富商官家的聚居地,两市之间畅通无阻,仅以青石板为界,却鲜少有人主动跨过这条界限。
李菀青身上的粗布衣裙与西市格格不入,吸引了不少鄙夷的目光,但少女并不在意,抬脚迈进了仁和堂医馆,入眼处,定制的中药百子柜布满了整面墙壁,整个医馆里人满为患。
“呦,这不是三日就能治好痘疮的李神医吗?” 左边的药童阿吉大声讽刺,眼中隐隐带着挑衅,引得众人好奇地打量起来。
“这就是阿吉今早提起的神医啊,东市出来的寒酸神医吗?”
“神医来咱们医馆做什么哈哈哈哈。”药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嗤笑起来,声音不高,却又足以能让李菀青清楚地听到。
李菀青发觉此人在给自己难堪,细细打量,才认出来这是一早在自家看热闹的药童,李菀青微微侧头,看向阿吉,似笑非笑,自是没有忍气吞声一说,她盯着对方,一字一顿:“几日内治好痘疮而已,算不得什么神医,对于学艺不精的人来说,自然谁都能算得上神医。”
此话一出,不仅阿吉直接涨红了脸,一旁跟着嘲笑的医馆众人也都纷纷对着李菀青报以愤恨的眼神,学艺不精这一句不可谓不狠。
李菀青嗤笑一声,目光在这群人脸上一一扫过,她语气淡然:“为医者,须绝驰骛利名之心,专博施救援之志,只可惜你们心思都跑偏了,便是再学八年、十年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罢了。”
真是令她失望,环视了一眼涨红了脸的医馆众人,李菀青忽然觉得没趣,转身准备离开。
“且慢,我这药童心直口快,我替他给娘子赔个不是,但娘子口出狂言,说几日便可治好痘疮,这岂不是在戏耍蒙骗大家?”乌木屏风内走出一老中医,发须全白,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眼中燃着怒火。
李菀青挑了挑眉,想必这就是仁和堂的坐堂大夫了,她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不如打个赌,若你不能在几日内治好痘疮,便要当众给仁和堂道歉,且你那澡堂也不能再开了。若你能治好,仁和堂给你道歉,并补你五十两银子,如何?”周老大夫显然是气急,拦住李菀青,说出来是一气呵成。
李菀青皱着眉看他,她自知硫磺皂的功效,若是真和他打赌多少有些欺负人了,不过她的犹豫在仁和堂众人看来就是怕了,阿吉挑衅道:“刚刚嘴巴不是很厉害吗?一听打赌就怕了?”
旁的几人也跟着起哄:“是怕了吧?”
“敢在仁和堂放肆,真是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两。”
“牛皮吹大了,看她怎么收场。”
一旁的几个伙计开口道,语气中满是揶揄和不屑,李菀青眼神平静并非带着被鄙夷的羞恼。
“可以,但是你输了你得给我一百两。”李菀青开口,“我若输了,李氏澡堂永不再开。”
周大夫神色变得犹豫起来,一百两却不是小数,李菀青微微笑了笑,算不上艳丽的容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