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这事儿就没有商量余地了吗？”红衣小丫鬟站在廊下急得抹眼泪，“若是夫人还在，听了该多伤心啊！”
忠勇侯府的亲事明明是大小姐的，怎么竟然也要改聘荷香院的三小姐？
“前几日忠勇侯府都派人来给三小姐合八字了，那还怎么改？”花袄婆子跺脚叹了口气，又嘱咐红珠道，“快别哭了，若是叫大小姐听到，又该难受得睡不着了。”
“这冬天可真难熬啊。”红珠抬头看了一眼鹅毛般飘落的雪花。
屋里。
睡榻上的少女面色灰白，嘴唇干裂，目光空洞无物，好似一具干尸一般。
程菁费力地动了动脑袋，靠向枕头上一件火红狐裘，那是母亲留给她的，也是这冬日里仅存的一点温暖。
少女出气绵长，很快，她眼中最后一缕光也凋落，长长的眼睫半合，只留下一抹眼白。
窗外阴风阵阵，墓纸般的雪花打着旋儿，缓缓坠落。
天理昭昭，邪不压正。
绿珠打了温水进来，刚要给她家小姐洗脸，忽然“咣当”一声，水盆打翻在地上。
“小姐！小姐……”绿衣小丫鬟手足无措地跪下，拉着程菁的手啜泣起来。
红珠和方嬷嬷闻声，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赶了进来。
“方嬷嬷，小姐她……她好像……”绿珠转头拉住方嬷嬷的手，不敢说出后半句话，只颤着声问道，“怎……怎么办？”
方嬷嬷愣怔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不是还有几日就要开春？小姐……您怎么不能多熬几天？天可怜见……”
两个小丫鬟和花袄婆子跪在睡榻前，哭作一团。
“方嬷嬷！方嬷嬷！”红珠忽然拉了拉花袄妇人的手，指了指睡榻上的少女，“小姐……小姐她动了！”
方嬷嬷和绿珠惊得眼皮一跳，果然看见那干枯的手指动了动。
少女打了个哈欠，感觉浑身酸痛无力，缓缓睁开眼睛扫视面前的三人，沙哑着声道，“水，我要喝水！”
程家嫡女八九岁时摔断了腰腿，瘫了下半身，如今已经整整六个年头。
六年时间，物是人非。
生母大夫人病逝，兄长程沐外放江南道为官，如今的程家都是那柳纷纷母女的天下。
“是！是！”红珠喜极而泣，连忙起身去给程菁倒了杯清水，服侍她喝了下去。
程菁擦了擦嘴角，又朝那花袄婆子抛了个媚眼道，“方嬷嬷，传饭吧，我饿死了！”
方嬷嬷开心得合不拢嘴，“是！老奴这就去厨房要碗粥来。”
老天爷！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家小姐竟然主动要吃饭！
“不要喝粥！”程菁坐起身，觉得还是腰酸背痛，干脆扶着睡榻边缘站了起来，觉得腿还有点麻，得加强营养才行，“来只烧鸡！”
方嬷嬷惊得目瞪口呆，随即喜极而泣，双手合十道，“小姐！您好了？您终于好了！真是否极泰来，菩萨保佑！”
“嗯，我好了，从此……不会再安于睡榻之上。”程菁转了转眸子，摸着自己凹陷的双颊，又催促道，“快！上烧鸡。”
礼部尚书程家嫡女多年顽疾康复的消息不胫而走，瑞安京中不少名医都来给她诊病，想讨个医治腰腿的神奇方子回去。
程菁却只是笑说自己梦见了观音菩萨，醒来后身体不药而愈。
谁知她越是三缄其口，传言就越是神乎其神，都说这位程家大小姐是见了祥瑞，得了菩萨亲自赐药。
女儿得观音菩萨关照，程尚书也觉得与有荣焉，来墨香院中瞧过几次。
“父亲，您都问多少回了？”程菁坐在妆台前，把玩着妆台上为数不多的几件簪花，对着铜镜比划，“女儿就是梦见了观音菩萨，说了几句话，并没有赐什么药。”
经过几日修养，三只烧鸡下肚，程菁气色渐好，两颊圆润起来，还打上了胭脂，媚态初显。
“和菩萨说了几句话就好了？”程尚志略显失望，来之前还想着能讨点儿菩萨赐的神药回去。
“嗯，就说了几句话。”程菁用唇笔在眉心画了一个美人痣，转过头朝父亲邪魅一笑。
程尚志望着面前身穿浅粉绣金牡丹衫裙的少女，心生疑惑。
从前的程菁说话不多，对梳妆打扮更没有兴趣，精神好的时候就写写字，最多是和丫鬟下下棋，怎么如今却喜欢上了描眉画眼？
“柳姨娘、三小姐到！”门外传来红珠的通传声。
程菁正在往头上插花的动作一停，眯眸看向门边。
只见一个浅绿色衫裙的年轻女人扭着水蛇腰进了屋，右手还拉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少女五官小巧，肤色略暗，穿着时下流行的荷叶边芙蓉袄裙。
程莹警惕地看了一眼妆台边的长姐，又急忙垂下眼。
“姨娘来了，三妹妹来了，快请坐！”程菁会心一笑，又朝绿珠使了个眼色，后者便连忙去上茶。
柳纷纷走到程尚志身边，福了一福，转头朝程菁笑道，“大小姐久病初愈，真是我程家之福，姨娘也不知该送什么礼好……正好前些日子忠勇侯府的管事去江南道办事，带了些上好的血燕来，给大小姐补身子再好不过了。”
柳纷纷朝程莹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双手递上一个锦盒，一双眼睛像小鹿似的充满戒备，“大姐姐请收下。”
“红珠，收下吧。”程菁朝红珠看了一眼，后者便上前收了锦盒。
血燕？
程菁对小燕子没有兴趣，不过……忠勇侯府的管事，不就是那位小侯爷家的？
这改聘的事儿还没下定，柳纷纷就和忠勇侯府的管事私下里来往，果真是好手段。
程菁忽敛起笑意，盯着那一身芙蓉袄裙的少女幽声问道，“三妹妹，你可还记得二妹妹阿蕊？”
程莹闻言，身形一顿，“许久之前的事，我……忘记了。”
程家大小姐是程尚志正夫人所生，二小姐是不受宠的周姨娘所生，三小姐则是这位左右逢源的柳姨娘所生。
六年前三位小姐在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