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简陋的雨棚,仅由木桩、粗麻绳和油布做成,下头支了一整层防雨防雪的木板,上面盖着棉被,里头密密麻麻睡着的,也不知是健康的军士还是病人。
风中传来火烧的的味道和残存的烟灰,白芷眯起眼看过去,才发现更远处正燃着大火,烧着什么东西。
“那是死去病人的遗体。”何笑眉眼肃穆,声音低沉,“自古入土为安。可疫症之下,只有烧去他们的遗体,才能减少更多人患病的可能。”
他的声音很哑:“是我们无能。”
白芷在城南时,多呆在库房,偶尔出去,也多是去煎药房或是押运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虽说一直都清楚,疫症有多么残酷,带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可此刻真正直面,她依旧觉得难以接受。
“何大夫。”
白芷和何笑应声回头,便见一个眼下乌黑满脸沧桑胡子拉碴穿着戎装的男子站在他们身后,询问道,“听说,你们找上谷红叶馆的温和大夫?”
“是。”
何笑点头,“你知道温师兄如今的情况吗?他在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他?”
“温师兄?”
那人愣了下,“你不是江南何家的……”
“我是江南何家的何笑,可我也是上谷红叶馆的何笑。”
何笑打断他,“带我们去找温师兄吧。”
那人垂下眼,却没回答。
白芷原是一直没说话的,这时却忍不住了,追问道:“您好,温师兄是在这里吧?我听高师兄说,温师兄就在城东这边。”
那人抬了眼问她:“你也是上谷红叶馆的吗?”
白芷点头:“我是上谷红叶馆的白芷。”
“原来是……”
那人呢喃着没说完,神色复杂的细细打量了他们一圈后,才哑着声音道,“跟我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就连背影也是疲惫的,“我带你们去见他。”
白芷和何笑没察觉到异常,只是兴奋的跟上了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等会见着温和要说些什么。
却不曾想,那人带着他们绕了几圈,却是越走人越稀少。
他们走着走着便察觉到了不对,说话声早已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开口问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样的沉默中,他们最终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那人指着远处的浓烟滚滚哑声道:“他……是单独烧的。”
单独烧的……
白芷一时没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一旁的何笑却已经不可置信的否认了起来:“你说什么?不可能,不会的。温和不可能……不会……”
“前几天之恒都说,他找到温和了。他是在这里找到温和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带着哽咽,“他找到温和了。”
“是高之恒亲自烧的。”
白芷拼命忍住即将掉下的眼泪,问道:“高师兄呢?我想见他。”
那人摇了摇头,只是道:“你们回去吧。”
“之恒呢?”
何笑也道,“我要听之恒亲自告诉我,温和好好的。”
“何大夫,你是江南何家的人。”那人劝道,“我不能让你有事。”
“如果怕出事,那我何必来西宁?”
何笑坚持,“之恒呢?我们要见他。”
“高之恒在那里。”
那人伸手,点了另一个方向,那里是一片连着的极大的遮雨棚,“可你们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
白芷语气急切,却仍旧客气礼貌的问,“请您给我们一个理由。”
“那是疫症最凶猛的地方,每日病亡者数不胜数。”
那人缓声说,“进了那里,你们就再也回不了城南。”
“所以,你们不能去。”
“高师兄呢?”
白芷只问,“他为什么能去?”
那人的声音很苦:“……我拦不住他。”
白芷语声轻柔却坚定:“那你也拦不住我。”
她转向何笑,眼中有泪,“何笑,我不回城南了。”
何笑只是点头:“我也不回去了。”
他打断还想再说什么的那个戎装军士,坚决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看着白芷,眼里是难过,是悲伤,也是信心,“我们是红叶馆的大夫。”
白芷微笑着道:“我们会战胜疫症。”
她重重的点头,又加了几个字,“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