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一时肯定无法做出选择。
两人搀扶着起身,叶承瑾看了远去的白芷一眼,在叶承琅耳边轻声道:“承琅,我守在这,你先回宫复命。”
听了他的话,叶承琅点了头,然后往外走去。
叶承瑾便朝谢青葙走去,在白芷不远处坐了下来。
见此,白芷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谢青葙道:“青葙,说吧。”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从头说起吧。”
青葙这般说着,然后看向东厢房的位置,略略加大了声音,“知白,何笑,出来吧。”
“有些事,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很快,知白的房门打了开来,从里走出的是有些尴尬的何笑,以及很是不耐烦的知白。
“七哥,你痛不痛?”
知白很快跑了过来,看着谢青葙脸上的痕迹很是心疼,说着话便从袖中掏出一罐药膏来,“七哥,这个药膏,最是消肿止痛了,你敷上试试?”他一边说一边转向白芨埋怨道,“阿兄,你下手怎么这般重?”
“我不痛。”
谢青葙没有接那个药膏,看着白芨道,“你该知道,我从来都不痛。”
白芨垂下眼,不敢看他。
知白还想再说什么,何笑捂了他的嘴,强拉着他在一旁坐了下来,只等着青葙继续说。
“我出生那日,天降异象,霞光满天,司天监窥得天机,言:此大吉之兆,乃中兴之主降临之像。”
青葙说,“而这一丝天机,便是一切的缘起。”
“因为,那一日出生的,除了京中的我,还有远在幽州的公子。”
中兴之主?
这样的词,司天监怎敢乱用?
所以……青葙原本不姓谢……
可他不姓谢,又姓的什么呢?
白芷颤抖的看他:“青葙,你、你从前……”
与玉郎同日出生、中兴之主。
这样的字眼,叶承瑾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你、你是说昭……昭慧太子?”
此时此刻,却有人把他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叶承瑾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叶承琅竟然不曾回宫,只是出门交代了几句就重新回到了院落里,只是站的远了些,这时见他看过去,索性一边往他们处走近,一边震惊道:“可昭慧太子早在二十年前就……”
“我从前姓高,出生在长乐宫。”
青葙说,“昭慧太子陵寝里躺着的,是我的表兄,白芨的兄长,文从璋。”
原来他竟是前朝皇室。
难怪知白看不惯叶家人。
“原来……”
白芷喃喃,“公子……叶氏一族竟是你的仇人。”
青葙只是摇头:“他们不是我的仇人。”
知白不忿的反驳:“他们杀了你的亲人,抢了你的皇位,怎么不是你的仇人?”
“叶家是覆灭了桓朝,也杀了些高姓血脉。”
青葙平静的说,“可桓朝原本就不是我的,而我早已姓谢,所以他们既未抢我的皇位,也没杀我的亲人,自然算不上是我的仇人。”
“可桓朝,本来可以是你的。”
白芨抬眼,紧紧的看着他,“当年之事,你难道真的……从未有过半分介意吗?”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那个多年未曾启之于口的称呼,“七郎。”
“七郎介意过。”
青葙毫不在意的点头,“但我是谢青葙。”
长乐谢七。
白芷终于知道这四个字的由来。
长乐是他的出生所在,谢是他母亲的姓氏,七是他的排行。
“我与公子,一共见过三次。”
青葙继续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二十二年前的京城。”
“彼时,西北边境战火连绵不绝,幽燕之地又遭了蝗灾,尚是定西王世子的陛下携公子进京,找朝廷求援。”
“然叶家在西北拥军多年,朝廷本就忌惮,加之公子与我同日出生,亦应了那紫薇异象,自是不愿再放任叶家坐大,只想隔岸观火,坐视叶家与匈奴两败俱伤。”
“只是,匈奴势如破竹,叶家却一退再退,朝廷再不能坐视不理,在司天台祭天过后,终于派出粮草和援军,后果如占卜所言,叶家反败为胜,重创匈奴,将西北边境线外移了三十里。”
“半年之后,司天监谢氏因“欺天”之罪,全族被诛。”
白芷记得,一年多前,叶承瑾就曾和她说过,当年谢氏因欺天之罪全族遭诛之时,谢皇后被赐死,太子亦被废为庶人。
可青葙这时候说起这件事,又是为何?
“谢家的欺天之罪……”她轻声问道,“是与公子有关吗?”
“当年那场祭天,卜吉凶,问胜败,断命运。”
青葙点头道,“卜问的是那场战争的吉凶胜败,断的却是公子的命运。”
“灵帝要借占卜之名,以战争的胜利为借口,名正言顺的夺走公子的命。然司天监不从,便犯了欺天之罪。”
灵帝是他的生父,当时的司天监是他外祖,可这样的事宜,在他口中道来,竟然也是那样的平淡。
好似他不是当年的事中人,好似他只是史书外的一个看客。
可明明,那场事变,让他从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国之储君,跌落成了母族尽亡的罪人,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十二年前的上谷。”
青葙垂眸,依稀是在回忆当年,“那一次,他认出了我的从前,而我认出了他身上的蛊。”
“所以,他问我,可愿恢复旧时名姓,重拾往日荣光?”
“而我问他,噬蛊锥心,药石难除,十年一劫,可愿以我命,换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