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伦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场景。
在她被血泪模糊的视线中,丈夫堪称英俊的容貌被蒙上了一层暗红的阴影,他的脸潮红,眼神充满着爱怜,或许还有一些隐晦的兴奋。
“我爱你,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
他反复地说着,好像只要多说几遍“我爱你”和“对不起”就能抵消罪孽。
真可笑。
说起来,是有那种故事。英俊富有的总裁Alpha对深爱自己的omega弃如敝履,对他或她百般欺凌、虐待,终于有一天,omega心灰意冷,放下了自己执着的爱,带着一身伤痕和病痛死去。
这个时候,Alpha才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对omega的深切爱意,流着泪忏悔、思念……
真是感人的故事……吗?
明明一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另一方只是失去了一个可以吸食的血包而已。
后悔或许会有吧?小狗咬坏了心爱的玩具也不免难过呢。
总裁会怎样怀念故人呢?在两千米的豪宅里,在其他人的怀抱里,在夜夜笙歌里?
所以她杀了他。
为了避免被信息素所钳制而无法下手,她不惜毁掉了自己的腺体。
如今再梦到这个场景,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复仇的果实,总是有些甘美的味道值得咀嚼。
是因为辛辰那番话吗?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醒醒。”打断她梦境的是辛辰(易轲)。“有人来了。”
莎伦猛的一惊,向外看去。
“在东南方向,六百米外,我们找个地方看戏。”
天还蒙蒙亮,易轲带着莎伦又往上爬了几层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搬动杂物遮挡窗口,留出一点缝隙能刚好能向外窥探。
莎伦握紧了手中装图钉的盒子,紧张地看着楼下的空地。
“如果有人发现我们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当然知道……明明我才是杀过人的那个,你怎么比我还镇定。”
“我有地图,你又没有。”
“……”
“你哪来的废土的地图……”
“钞能力。”易轲面不改色的撒谎。辛辰的脑子里有废土原本的城市地图,甚至还有原核心基地的密码,理论上可以取得基地的运行权限——如果基地内的设备还能正常运转的话。
此外,只要借用基地的信号装置和维修工具,辛辰就有机会切断直播信号、拆除项圈,从直播中逃出生天。
“嘘——来了。”
莎伦向下看去,终于明白这六百米的距离为什么超乎她想象的漫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匍匐在地爬行的男人。
他拖着只剩下半截的右腿,拼命地用双手撑着地面向前爬行,以至于身后拖出了一条刺目的红痕。
尽管如此,他还是奋力向前挪动,手掌在粗糙的地面摩擦得几乎皮开肉绽,也不敢停下。
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男人四肢都被机械取代,呈现出异于常人的粗壮和冷硬,女人身上的改造也不遑多让,只是更偏向灵巧轻盈,金属支架取代了小腿,流畅的弧度弯折向下,延伸出尖锐如刀锋的“双脚”。
与其说是肢体,不如说是可以充当双腿的武器。
在晨起的微光中,染血的刀锋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屠刀夫妇。
作为杀手被逮捕的两人,代号是屠夫和猎刀,曾经作为搭档活跃在暗处,收钱帮人解决麻烦,在一次任务中失手被捕,因为过往丰富的经验和作为夫妻的默契合作,被认为是本次嘉年华胜算最大的组合。
此时正在地上匍匐的,似乎名叫强尼,一个利欲熏心的劫匪。
屠刀夫妇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仿佛闲庭信步般,不时还交谈几句,氛围轻松,甚至还有一丝丝甜蜜,仿佛两人不是在废墟中追杀目标,而是在洒满阳光的草坪上遛狗。
强尼的动作已经越发迟缓,以至于一不小心就被赶上。
正和丈夫说笑的猎刀似乎毫无所觉,她温柔地看向丈夫,把散落的碎发撩到耳后,仍向前轻轻迈了一步,直到强尼的惨叫响起,她才低下头,看着失去双腿的强尼,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哎,不小心踩到你了。真抱歉吶。”
脸上挂着疏离美丽的笑容,她的语气比普通人踩到别人鞋子上还要漫不经心。
或许是对这一路的戏弄已经感到厌倦,猎刀嘴上说着抱歉,动作却不客气。她又一次抬脚,轻松地切断了强尼的左臂。
这还没有结束。
她加快了动作。
作为杀手的职业素养让他们对自己造就的血腥一幕毫无所觉,而目睹一切的莎伦已经背过身忍不住干呕,理智让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发出声音。
易轲觉得喉咙一阵翻滚。这不是来自她的感受,是辛辰。
尽管做出了胆大到疯狂的计划,他骨子里还是个从小在封闭环境中学习枯燥课程的孤儿,生活不算安逸,也不是没有见证过死亡——17岁那年,一起训练的学员在旧网深潜的时候,不慎陷入废墟,意识失去响应,无法通过刺激唤回,在短暂的尝试后,这名学员被宣告脑死亡,又很快被送去回收零件和销毁遗体。
因为对方和他一样没有亲属,又当了几个月的室友,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他申请了取回室友的骨灰。
据说如果没有人申领,遗体会被随意销毁。
他付出了12Y的价格来取回骨灰,算是很便宜的价格。但作为学员的他并没有额外的收入,因此这笔钱以负债的形式记在了他的账目上。
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转正以后第一年的时薪是1Y。
也有人嘲笑他,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自己的酬劳。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明明也没什么交情。硬要说的话,可能是一种微弱的物伤其类吧。
他也不敢细想,室友是不是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