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大地颤抖! 大军绕过空空如也的夏州城,前方已经血流成河,无数人影搅在一起,正杀得昏天暗地! 黄山河抽出腰间的长刀,高声喝道:“拔刀!” 十几万把长刀同时出鞘,雪白的寒光汇成一条银色的长龙猛地撞进人群。血光炸开,刀锋前赴后继,如同撕开一张黑色的布帛。 夏州城上空。 沈问面色凝重,两名从宥州城赶来的师弟悬空立在身侧,也皱起了眉头。 秦穆开口道:“师兄,百万士兵就这么白送,不太对劲。” 胡钟元说道:“血液在倒流。” 正如胡钟元所说,地上的血液在倒流。不是流向低处的无定河,而是流向北方高地的黑色深坑之中。 沈问叹道:“摩烈好算计,人都不当了,这是要成魔神啊。” 胡钟元指着黑洞上空,惊道:“师兄,快看!” 黑烟突然绷直,变成了一根黑色的通天柱! 无数团黑烟从黑洞中蹿出,绕着黑柱盘旋上升。高空中鬼哭狼嚎,滔天的邪气眨眼间铺满整片天地! 四名神王跪在深坑旁,高声说道:“全能的主啊,我们是您最虔诚的信徒,在此恭迎大驾久矣,大地上的生灵渴望主的降临!” “桀桀桀!” 瘆人的笑声由深渊中传出,冰冷的寒意席卷整个战场。 四团赤红色的烟雾从深渊中飞了出来,绕着四名神王的身躯飞行一圈,猛然钻入他们的口中。 嚎叫声同时响起,凄厉,扭曲,且癫狂! 紧接着,无数道黑烟从天而降! 或砸在生人身上,或砸在死人身上,不论生死统统化作一尊赤眼的妖魔,开张血盆大口扑向未亡人! 情况急转直下! 刚刚还是单方向的屠杀,转眼间就变成了遍地妖魔对人类的无差别屠杀! 鸣金声大作! “撤退!全军撤退!” 军令在人群中快速扩散! 五丈原上,林淙凝望片刻,转身拍马跟上妖族大军消失在荒原中。任凭洪水滔天,都已经与妖族无关了。 沈问摸出一块木牌,交给秦穆,吩咐道:“就交给周珏吧,年轻人多挑一些担子,成长得快一些。” “掌门令牌?师兄你这是?” 沈问并没有回复秦穆,而是继续说道:“秦穆,钟元,带他们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告诉余年,找齐圣器,找齐初代祖师留下的传送阵。神魔时代终究是要来的,接下去,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师兄!” 秦穆,胡钟元感受到了沈问的决然,不禁黯然神伤。 沈问拂袖,向前踏出一步,身体扶摇直上,喃喃自语道:“师父,原来你说我升不了一品是这个意思啊,果真是福薄之人哟。” 最后回望一眼南方。 秦淮河畔,杨柳依依,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 可惜,如同这一生中的无数次回首一般,依旧没有看到那一抹明艳的红妆。 闭上眼睛,过往一生所见到的无数个音容样貌,一一从眼前掠过。过往一生所见到的每一寸山河美景,也一一从眼前掠过。 举国山河微微震颤。 清风拂过,天地间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一团团金色的祥云由南方滚滚而来,似真似幻,统统涌向沈问的头顶。 “壮哉,我大遂河山!” 沈问单手擎天,身上光芒大作! 眨眼间,光芒变得璀璨炫目,犹如烈日当空! 紧接着,烈日化作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穹顶划过,径直撞向那根通天黑柱! 威能炸开,天崩地裂! 一圈白色的光环荡开,瞬间驱散无尽的黑暗! 李余年携手周宜于龙头上回身作揖,泪水不由自主地从脸颊上滑落。从此,世间便又少了一位疼爱他们的长辈。 百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纵观一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沈问!你敢坏老子的好事,我必将中原变成万里赤地,寸草不生!” 摩烈的愤怒咆哮随着天柱的倒塌戛然而止,但地面上的危机依旧没有解除。 大军回撤不及,顷刻间损失过半。 比这更糟糕的是后面仍有追兵,四名黑暗骑士带着黑化的教廷圣军紧追不舍,沿途屠戮无数。 大军一路败退至沙坡,一队人马正列阵以待! 四尊巨型傀儡一字排开,排在最前面。 几个步兵方阵押后,勉强堵住了算不得狭窄的路口。 站在队伍首列的是黄山河与周勃,他们身后是一排排身着重甲的陌刀队,长刀近人高,铁甲上寒光凌冽。 再后面,是一排排自发留下的百战老兵,他们目光锐利,个个视死如归! 队列的中央自然地留出了一个缺口,撤退的大军正从缺口处向南奔走。 现场肃穆异常! 只有维持秩序的军令一直在重复念诵:“所有人不得停留,全速向南撤退!凡有停留者,军法处置!” 可即便如此,仍有自愿留下的老兵,默默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后方。但凡有毛头小子混进来,便是被推搡着踢出队伍的下场。 悲壮的情绪,无声地蔓延。 李余年拍了拍龙角,说道:“小白,你们带陛下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周宜拉住李余年的手臂,惊声喊道:“余年哥!” 李余年抬手擦去周宜脸上的泪水,笑道:“无妨,你们先回去。我自有分寸,就是爬,我也会爬回去见你。” 见她仍不肯撒手,李余年双手环抱住她,轻轻地吻了一下额头。 “总得有人给他们收尸吧。” 周宜强忍着悲痛与不安,渐渐松开了手臂。 李余年纵身跃下龙头,与他同时落下的还有阿璃,寒与翎。 今日一战,六名神官就只剩下两名了。 “你们跟来干嘛?” “不是说一家人吗?当然要整整齐齐的,共进退!” “我真的是......” 话还没说完,两道冰冷的目光投了过来。 黄山河愤然骂道:“你他娘的下来干嘛?给老子滚蛋!” 李余年指着他身后的寇准说道:“那他怎么在这儿?” 黄山河回头看了一眼,骂道:“混账玩意儿,统统给老子滚蛋!” “我不滚,老子生在军营,八岁上的战马,没人比老子更有资格叫老兵。” “切!” 李余年四人自顾站在前排,挤在黄山河与周勃的中间,大有爱咋咋地的意思。 皇叔周勃笑了,说道:“罢了,留下就留下吧。只一样,若是收不了尸,你小子得回去守京城。” “哎呀,老人家说话多丧气,这叫阻击,阻击!” 最后几支零星的队伍通过后,缺口被补上,两截队伍重新合并在一起。 前方尘土飞扬,一片昏暗,马蹄声轰鸣。 短暂的宁静中,一曲熟悉的歌声响起,从起先的嗡嗡声转眼变成了万民老兵的大合唱!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歌声嘹亮高亢! 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