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这辆马车。 马匹行驶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在宅子门前停下,余夏惊喜地走上去,去迎接从马车上款款下车的少女:“星栩!你怎么来了?” 披着狐裘大衣的少女一见到她便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拥抱,林星栩将自己的手炉塞进余夏手里,还顺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星眸婉转,浅笑盈盈。 “我早该前几日就来拜访你的,可惜被一些事情耽搁了,小夏没有怪我吧?” “当然没有!你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啦!”余夏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屋里带,林星栩却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怎么了?” 林星栩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眸光闪烁了几下:“其实我这次前来,还带了一位兽人……”说着,她侧身,她的家仆抱着一个被棉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人上前来,每走一步,雪地上就多出几朵绽放的血花,都是从渗了血的棉布上滴落的。 “这是——?!”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恶臭让余夏睁大了眼睛,她小小掀开棉布的一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底下是一位瘦得只剩下骷髅骨架的女性兽人,尚存一丝呼吸。裸露出来的皮肤长满了密密麻麻的丘疹和疱疹,血正是从她的下身流出来的—— 只一眼,余夏马上就能判断她发生了什么,脸色剧变,忙脱下披风盖在女性兽人身上,惊声喝止道:“快把她放下来!不要碰到她的血!” “大叔,在进院那里清理一小块空地出来,铺点毯子!” “还有无忧和极光!你们都进去,别出来了!” 见她如此反应,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几人迅速完成余夏下的指示。 林星栩心领神会,立刻示意家仆把人放到刚铺好的临时病床上。 确认在场的所有人都穿上了隔离服和面罩口罩后,余夏鼓起勇气一点点剪开病人褴褛的衣衫——她在心底猛吸了口气。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溃烂且逐渐崩溃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粘液混合从溃烂的伤口流出,流脓流血,简直就是病毒的集合体。 女性兽人痛苦地嘤咛着,似乎是下身的某一处难受得让她精神狂躁,四肢无力地挥舞着……余夏看到了那处让病人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了。 “这是……ctvt(犬传染性病肿瘤)!?” 拳头大小的肉瘤盘踞在两腿之间,鲜血淋漓不尽,不断地从患处溢出。 余夏曾在上学时学习过有关ctvt这种只存在于动物的疾病,因其特殊性极易在母犬之间传染,基本上在某一地区出现一只病犬,那在这区域内的其他母犬也极大可能传染该病。 照理来说这种病只会感染犬科动物,居然连兽人也会…… 如果只是单纯的ctvt的话余夏也许还可以试着抢救一下。可眼前的这位女性兽人显然不止患有这一种病,为了自己和宅子里其他人的安全,她不能轻举妄动。 兽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混浊通红的瞳孔没有焦距,她挥舞着手在空中虚抓着什么,从胸膛挤出几声破碎的声音。 “痛……好痛啊!” 余夏重新为兽人盖好被子,回头朝林星栩问道:“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我今日上街办事时路过兽奴市场,在一家专门育兽的商铺后巷找到了她。她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看着快死了,我见她可怜便——”林星栩说着,秀眉蹙起,“抱歉,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摇摇头,神情严峻:“她的病很严重,并且具有非常强的传染性——在你找到她的那家店里或许已经有许多女性兽人被传染,放着不管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所以我想拜托你找找还有没有类似病症的兽人……可以吗?” 林星栩咬着唇,粉唇上多了一排鲜红的痕迹。她斟酌了几秒,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下:“好,我知道了。” “那她……还有得救吗?” 林星栩指的是眼前这个饱受折磨的女人。 “……” 余夏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以她个人的角度来看,这位女性兽人能够被救活的概率极近为零,比起救活,她更希望能让她从痛苦中解脱。 于是她摇摇头,沉重而又艰难地说道:“以我的能力来判断——” 说不出那两个字,她摇摇头。 “这样啊……” 林星栩却没感到意外,她只是垂下眼睫,藏在袖子下的手无意识攥紧。 “抱歉,果然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们还是能为她再做点什么的。” 没错,那就是结束她的痛苦,让她安安稳稳地死去。 这是一个沉重的决定,但也是此时此刻唯一的选择。 余夏曾经还是个学生时,教她兽医药理学的老师无数次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总会有迎接死亡的那一天,而医学的存在并不是战胜死亡,而是为生命拖延更长的时间。 当任何人力干涉都无法避免死亡之时,让他们没有痛苦,保有尊严地死去是医生能为病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兽医更是如此。 所以—— “痛……好痛!救,救我……!好……想死!” 那一声声痛呼成了催化剂,余夏终于不再犹豫,她蹲下来,注视这双已经没有多少神智的眼睛。 “我会救你的,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离开的。” 余夏脱下沾了血的防护服,径直走向存放物资的仓库,她在那里放了一些常用的药剂,比如麻醉剂镇定剂一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