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镇今日逢集,大街小巷却空无一人。
主街两边的摊位横七倒八,地上散落着瓜果菜叶,还有几只被踩得扁平脏污的鞋。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狗吠,又被人着急地捂住,戛然而止。
平生透过木门两指宽的缝隙向外看了看,念儿姐还没回来。
一天前,她去了活死林找萤灯草,来缓解阿娘体内的魔气。还说天生异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躲在屋里不能出来。
平生抬头望天。
东南方二十里处有八根黑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黑柱围成八卦阵,上空乌云翻腾白昼如黑夜,狂风呼号万鬼齐哭,雷声沉闷有撼天动地之势。
平生不禁嘀咕:“念儿姐千万别出什么事。也不知道千阳门为什么不管?”
在妖魔横行的世道下,神州大陆仙门林立,每一个地方都有百姓敬爱供奉、以求获得庇佑的仙门。通化镇所属的嘉州便是受千阳门保护,而黑柱出现之后,根本没见过千阳门的身影。
不过这可错怪了千阳门。
天魔阵阴邪霸道,表面上只有黑柱矗立,实则地下黑柱的根须已延伸方圆百里,覆盖整个嘉州,吸取养分维持阵法。
若是蛮力破坏阵法,四面八方的黑柱根须立刻暴起狂舞,毁坏地基房屋,残杀无辜百姓。
千阳门投鼠忌器,只能派出弟子潜入打探。弟子们刚靠近阵法边缘,就被吸了进去,生死未卜。
无计可施的千阳门掌门,向就近的其他门派求援,而这块烫手山芋谁也不敢接。
对付天魔阵不能从外强攻,修为不够者潜入又易被察觉,被吸入阵法,成为养料从而增强天魔阵和魔族的威力。
各门派的掌门长老们纷纷托词不愿涉险,还说不如去西南云岭之巅的清和派寻求帮助,毕竟清和有佑陵仙人坐镇。
佑陵仙人何许人也?
二十岁时下山历练,独自一人杀了幻劫妖兽,救下了一个小门派。
三十岁单挑他的师祖——当时的清和掌门,成为清和最年轻的长老,开坛授徒。
此后他遇妖斩妖,遇魔杀魔,谈笑间一招毙命。妖魔闻风丧胆,不敢在清和派庇佑范围内作乱。因此清和派也在短短两百年间从名不见经传的门派成为仙门中第一大门派。
千阳门掌门懊恼地拍脑袋,他怎么把佑陵仙人给忘了。
明明半年前,清和派传出小道消息,今年佑陵仙人要收徒。
消息一出,各门派新入门的弟子纷纷扼腕叹息,要是自己晚一点拜师便有机会去清和试试。各门派掌门暗自庆幸,清和不收他派弟子,不然仙门之中怕是会掀起脱离宗门去清和拜师的风潮。
千阳门连忙派人去清和,人没请回来,只带回来佑陵仙人的两个字。
等着。
一连等了两天,佑陵仙人还是没有出现。
————
不仅千阳门在等,天魔阵内的魔族也在等。
楼申眯着眼皱着眉,上下扫视眼前的人,啐了一口:“你不是说千阳门两天前就去清和找佑陵了吗?怎么还没来?”
楼申是魔族十六护法之一,魔尊许诺他完成此次任务,便可升为魔族左使,成为魔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甘愿放过。
眼看离最后期限越来越近还是没有佑陵的身影,楼申心烦意乱,又一脚踢了过去,“莫不是你小子耍我们?”
那弟子着黑衣,胸前和袖口点缀红色的太阳纹饰,是千阳门的弟子。他蜷缩在地,双手被紧紧反绑在身后,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虚弱的样子仿佛再来一脚就能断气。
等他熬过疼痛,嘴巴开开合合,含混地说了些什么。
楼申俯下身细听,却听他说:“你找死。”
“……”
用如此虚弱的口气,说如此硬气的话,楼申也是第一次见。他忽略心中无端涌上的寒意,拎起地上的千阳门弟子,轻轻一抛,便将他扔进阵法中心。
那里有两丈宽的深洞,地下有一部分黑柱的根须,之前被结界吸进来的千阳门弟子都被扔进来充当阵法养料了。
扔完人,楼申自言自语,“难道是那个佑陵怕死不敢来了?”
旁边守着阵法关键位置的魔族一听这话,顿时着急起来,互相讨论着。
“那天魔阵不是白设了吗?”
“是呀是呀,魔尊为此准备了一个月,要是没能引来那个佑陵,我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不是为了找那个女人,都找了三百年了,魔尊还没死心。”
“我听说,那个人就在清和,魔尊才想来个调虎离山。”
楼申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更加心烦意乱,直接下了命令,“你们催动魔柱暴起,我就不信,整个嘉州被毁,还引不来他?”
话音刚落,天魔阵结界上方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身形高挑挺拔,着流云纹滚边的月色长袍,系淡青色腰带,银色发冠束着如瀑黑发,肤如琼玉,一双丹凤眼内敛神光,高鼻薄唇,即使唇色殷红也散发清冷的气息。
孤傲的身影地立在空中,气势慑人,身旁狂风肆虐丝毫没卷动他的衣袂和发丝。
他神色淡淡地瞥了天魔阵内的魔族一眼,像是在看死物一般。
魔族众人顿时乱成一锅。
“佑陵。”
“是佑陵。”
“佑陵来了。”
楼申一声断喝止住了恐慌的蔓延,“有结界在,怕什么。丢人现眼,回位置上去。”
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的佑陵,防备他有何动作,却见他站立如松,一动不动。
他在等什么?
众人不解,却不敢踏出天魔阵结界一步。
在别人面前,结界是不能靠近的深渊,而面对佑陵,结界却是来保护魔族的。这也是楼申向魔尊讨来的自保法宝——锁云烟,修为高出持法宝的人不可进入。
楼申如此小心只因为佑陵自创了让魔族闻风丧胆的杀招——烟花碎。
魔力不足以能与之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