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空中飘雪,朔风凄厉,夹杂着寒针扑面而来。
刑场人声鼎沸,全都喊着:“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卖国贼。”
曾经护国有功的梁大将军此刻沦为阶下囚,身穿囚衣,披头散发,被捆绑着手脚,跪在刑场上,接受万民的审判。
午时三刻一到,他和梁府其他人的头颅就会被砍下。
梁倾被残忍带到现场看她的家人受刑。
寒芒似密针般扎入她的头皮,寒风似刀般剜在她脸上。
但她已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苦,看着家人被绑刑场,她心如刀割。
她嘴巴被布条蒙住,发出“呜呜呜”的盛于,意思是:
“我没有通敌叛国!!我与我爹,我与梁家皆是被陷害的!”
然而她的呜呜声音被鼎沸的人声淹没,无人听见,更无人相信。
无数次,她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救她的家人,但她的双手双脚皆被绑缚,还有人死死摁住她。
她听到自己急促沙哑的喘息,随即有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她顿时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硬。
“倾倾。”魔鬼般的声音传来,她瞬间如坠冰窟。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怀好意地笑:“倾倾,我就在你身后。”
无数次,她在梦中想回头,然而却被死死摁住。
她竭尽全力都无法回头去看那魔鬼般的身影。
“倾倾,和我一起”,背后的魔鬼般的声音说,“你在大胤的一切都完了,你和梁家都完了,和我一起吧!”
与此同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午时三刻已到!”
刑场喧嚣顿时止住,只听得见朔风凄厉的嘶吼与呜咽。
梁倾眼看着梁府的人一个个被斩首,眼看着自己的爹被砍下头颅。
“不!”梁倾声嘶力竭地喊道。
梁倾气急攻心,呕血不止。
那是她永恒的噩梦。
***
一年后,阳光透过茜纱窗照进房内,照在红色的柱子上和同色的架子床上。
床前一支青花瓷细颈瓶里插着三两枝尚且带露珠的翠柳。
医馆小丫头的声音从薄薄的木门外传了进来:
“住「竹楼」的那个美人今天就要走了……”
“她昏迷了整整一年,我以为她已经醒不过来了,没想到……”
“在咱们先生手下,就算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也能给她拽回来。”
“你们在这说些什么呢?还不快去捣药。”一个略微严厉的女声响起。
小丫头们顿时作鸟兽散:“是,紫姐姐。”
脚步声和议论声同时远去,梁倾却浑不在意。
她靠在床柱上,眼睛虽望着窗外,眼神却茫然无焦点,神情中带着对梦魇的麻木。
窗外是青翠幽静的竹林,竹林外是蔚蓝广阔的天空。
天气甚好。
这时,房门被推开,有人轻声走了进来。
梁倾依然望着窗外,似无所觉。
来人脚步声放得更轻,似怕惊扰了她。
来人走到她身侧方顿住脚步,轻声唤:“倾妹”
孟遇身穿一件女式的红底绣白花的女式褙子,手上还拿着药方和张先生特制的生肌真珠粉。
梁倾闻声看去。
孟遇见她目光投来,露出笑容:
“刚刚我来的时候,你还在睡,我想你难得睡着,就没叫醒你。我已经和张先生打过招呼了,咱们走吧。”
梁倾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待孟遇要再重复一遍时,她终于点了点头。
这是一家位于京城郊外的医馆。
医馆主人张敬出身太医世家。
他家几代人皆供职于太医院,到他这一代时,由于不喜官场拘束就没进太医院,而是京城郊的开了医馆,名竹医馆。
张敬爱竹,便在竹医馆后面种了一大片竹林。
张敬医术高明,堪称华佗在世。
但要找他看病可不容易,不是有权有势就行而是,全看他的心情和机缘。
竹医馆的病人分为三种,一种是普通病人,也是竹医馆最多的病人。这类病人由竹医馆名下的大夫接诊。
第二类病人是达官显贵,这类病人也是由竹医馆名下的大夫接诊,只不过他们付的钱更多,吃的药更贵。
第三类病人由馆主张敬亲自接诊,病人多是疑难杂症,或者半只脚已踏进阎王殿。
这类病人要么与张敬交情,要么就是张敬的至亲好友介绍过来的。
竹医馆依山而建,是一个四进院落,院子最里面那栋楼有三层,名曰竹楼。
竹楼背朝后山,清幽安静,非常适合病人休养。
竹医馆的第三类病人,就住在竹楼治疗调养。
在张敬的精心医治下,梁倾即使昏迷一年,也未死去。
但毕竟昏迷了两年,梁倾一时难以恢复如常。
“你听说了吗?「竹楼」那个昏迷了一年的人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
“孟公子如此英俊,又如此富有,对未婚妻也这么好……”一人哽咽道。
“可孟公子喜欢穿女装……”
“那又怎么样,孟公子穿女装也那么好看,只有他才能穿出那种味道……”
“我偶然听先生说那姑娘寒冬腊月摔进了冰河里,皮肤和脏器都有一定损坏,差点救不回来了……现下她虽然醒了,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放心吧,咱们先生堪称华佗在世,不说完全把她治好,保住命还是没问题的。”
梁倾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冬天掉入河里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后遗症:不定时的全身疼痛,风湿性关节炎……
孟遇亲自扶她。
见他们出来,丫头们议论声顿止。
下楼梯时,孟遇抱她下去。
孟遇把梁倾抱到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放她坐下,帮她把尚且僵硬的双腿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