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正时分(晚上十点),一个蒙面黑衣人越过明月阁的院子,悄悄靠近了窗户。他环顾了一圈,见四下无人,掏出匕首,轻轻撬开了窗扣。
沈清舒平日里睡下的时辰在巳初(晚上九点),今日也不例外,早早就上了床。
按理说,她应该早早就睡着了,但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晚上要求开了会窗户,老是听到有蚊子的嗡鸣声,一会儿响一会儿不响的。
灯烛晃眼,何况丫鬟们都睡下了,她懒得折腾,索性将被子盖了全身,硬闭着眼睛睡觉。
因为担心被蚊子咬,心里放佛挂牵着什么事情一样,睡得就没有以往那般踏实,过了大半个时辰还不是睡得很着。
又过了一会儿,沈清舒的意识渐渐沉入深层,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了窗扣被“咔嗒”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窗户打开时的轻微“吱呦声”响了起来。
沈清舒顿时清醒过来,屏住呼吸,拿出枕头下的匕首,轻轻起了身。
窗户在外室,离内室尚有一点距离,沈清舒趁着来人从窗户翻进来的功夫,悄悄下床到了帘子一侧藏着。
来人脚步轻盈,敛息功夫一流,估计是个高手,也不知道是哪家派来的人。时间紧迫,沈清舒来不及细想,当来人在掀帘子时,立刻将手里的匕首刺了过去。
“蒙面人”猛的一惊,闪着银光的匕首已经到了喉咙前,他向后一躲,对方一追,眨眼间两个人过了三招,他才找到空档一把扯下面巾,低声道:“清舒!是我!。”
沈清舒方才也觉得来人莫名有点眼熟,稍稍缓了攻击,等人揭下蒙面露出一张俊朗至极的脸来,她愣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气得“哼”了一声。
李瑞见她转身,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沈清舒索性转身抱着手臂看他:“还请太子殿下解惑,怎么一国储君竟喜欢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呢?这便是太傅们教导的‘光风霁月’的君子所为吗?”
李瑞早就学乖了,知道这时候绝不该还嘴,于是只低声说了句“不是”,手却没放。
由于两人的身高差,沈清舒看他只能仰起头,这会儿恰好见他的睫毛在月光下微颤,显得低头挨训到样子莫名可怜起来,她心头一软,那股气也就散了。
“算了,你这会儿过来最好是有什么急事,否则我绝不饶你。”
“清舒,我来是想……问你,你……明日打算何时去灯会上?”
沈清舒问道:“就为了这个?你传封书信来不就好了,灯会明天晚上才开始呢,扰人清梦!”她松了心神,边打着呵欠转身往床边走。
走了两步,动作顿住,她狐疑的看着月光下仿若仙人的男朋友:“不对吧,李瑞,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磕磕巴巴的了?一封信能搞定的事非要半夜过来,”见他想说话,又加了一句:“这次不准提‘想见我之类的鬼话’,说实话。”
李瑞叹了口气道,微微别开脸,道:“我听闻……你前几日给我送了汤,可我那时候人在军营,内侍出不了宫,我就……没有喝到。”
沈清舒看着他扭捏的样子,又摸了下耳垂,果然是烫的,惊讶道:“你这,就为了这事大半夜过来?”随即叹了口气:“我现在去厨房生火可能会被误会起火了你信不信?罢了,跟我来吧。”
李瑞听沈清舒说要去厨房,忍住赧然,握住她的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来让你给我做汤的,我只是许久没见你。那汤……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想同你道歉的。”
沈清舒有时候很疑惑宫里为什么会养出像李瑞这样的人来,一面狡诈如狐,是算计人心的高手;一面却又纯情如孩童,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也极为重视,乃至于感激。
她微微叹了口气,以前不觉得,现在心里却酸涩极了。
她捏了捏他白皙如玉的侧脸,道:“只是一碗汤罢了,你若是想尝尝,以后我再给你做,什么时候想喝就告诉我。还有,我可不只是会做汤,天下珍馐、百样美食我都信手拈来,日后成亲了,想吃什么随便点。别难受了,嗯?”
李瑞眼里不自觉含了笑,听着沈清舒“大放厥词”,心里暖极了,将女孩子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他的太阳,温暖得喟叹了一声。
他紧了紧手臂,轻声问:“明日约在哪里?”
沈清舒早就问过母亲了:“就在晴安桥旁边好了,人少些,嗯,酉正(下午六点)如何?”
李瑞低低地答了一声:“好。”
沈清舒还想再问,身后却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她愣住,用了巧劲挣脱出来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翌日沈清舒醒过来时太子殿下早就不见了踪影,她毫不意外地在枕边看到了一张纸条,上书“酉正晴安桥”几个字,她将纸条收起来,忍不住笑,原来听到了。
祈明灯会晚上才开始,今日时辰还长,不如就给他炖只老母鸡好了。
酉时初刻,沈清舒同母亲打过招呼,提着一个二层的精致食盒上了马车,缓缓地往长街上去了。
而与此同时,李瑞正往东宫的宫门处走去,他穿了一身银线玄纹的黑色长袍,腰间的银色玉扣腰带隐在长袍里,被宽大的云袖遮住,走动间袍角随风飘扬,显得人既风流俊逸又尊贵优雅。
他摸了下怀里亲手雕刻的檀木发簪,眼睛里有笑意流淌出来。
江齐早就牵了殿下的汗血宝马候着,见太子殿下过来,立即将马鞭奉上。
李瑞接过去,翻身上马,正要扬鞭,转角处突然来了一群宫人。
江齐低声道:“殿下,好像是陛下身边的内侍。”
李瑞皱了皱眉头。
那群宫人快步走到太子马前跪下,领头之人哭喊道:“还请太子殿下救救陛下!”
李瑞冷声道:“不得妄言!把事情细细道来。”
“殿下,陛下今日突然遇刺中毒,昏迷前让奴婢等请太子殿下过去主理一应事务。”
李瑞从中敏锐地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他质疑道:“可有证物?”
“陛下将此物交给了奴婢。”
那内侍手心里是一块通体无暇的墨玉,雕了一朵牡丹。李瑞见到后瞳孔猛的一缩,这正是他母后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