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一件雪白披风,轻轻披在他肩头,“他是他,我是我,就算是连蚊子都不如的奴才,我也只是殿下的奴才。”
“殿下,起风了,回屋吧。”
他没有再躬着身子,反正萧慕炀也看不见,他喜欢用这样平等的姿态与萧慕炀站在一起,扶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回去。
天气转凉,萧慕炀的眼睛还是不见好,不过眼皮已经消肿了,面容看起来美了许多。
赵成业有时候会看痴了,回过神来时又唤一句“殿下。”
萧慕炀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赵成业,“把这个交给陛下,交了后你便不用来了,一步也不许踏足。”
赵成业有些惊慌,赶紧往地上跪去,“殿下可是厌了奴才?”
“你只管去陛下那里,其他的不用问了,你若不去,我就自己去。”
“奴才去!奴才这就去。”
赵成业低头擦去一滴眼泪,捧着那玉佩起身,他再次仔细朝萧慕炀看去,见他神色淡然,仿佛有一种超脱的神态,这是先前没有的。
再看看手里的玉佩,材质极好,赵成业只知道,这是萧慕炀自入宫以来一直带在身上的,哪怕是睡觉都要放在身边。
这玉佩对他一定很重要,或许能帮他从这里出去,再次荣获圣宠。
这样想着,赵成业加快了脚步,他就跪在九华殿外,从烈日当空跪到了太阳落山。
庄秀紧赶慢赶地来叫他,“公公,陛下今日有些忙,见了一天的大臣,听说你有事求见这才叫我来传你。”
赵成业赶紧磕头,“多谢庄女官。”
“随我来吧。”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玉佩跪到了女皇面前,双手奉上,“陛下,皇后殿下说将此物交与您。”
萦涟看了一眼,便命庄秀把东西拿上来,她将玉佩放在手里,淡淡地看了几眼。
“去悔过堂。”
庄秀:“是。”
赵成业大喜,赶紧匍匐着挪到一旁,给陛下让出路来。
她揣着玉佩,坐着龙撵朝幽静的悔过堂走去,夜晚凉风习习,庄秀给她披了外衣。
“已经这样冷了么?”
“陛下,已经深秋了。”
“朕倒是忙忘了,什么季节都不记得了。”
宫人打着宫灯照亮,去往悔过堂的路仿佛很漫长,走了许久才到。
“怎么这么黑?”走在前面的女官问旁边的宫人,“你提灯去看看,为何悔过堂没有灯?”
“是。”
提前跑去打探的小宫女来到悔过堂,没有听见一点动静,更没有瞧见任何灯光,只感觉四周阴风阵阵,吓得脖子一缩就跑回来了。
“女官,屋里好像没人。”
“没人?”
女官赶紧来向庄秀禀报:“庄女官,屋里好像没人,没灯也没动静。”
萦涟却道:“没灯你们不知道点灯吗,还不快过去,当心皇后等急了。”
“是!”
奴才们赶紧去了。
萦涟从龙撵上下来,此时灯已经将周围的路照亮,人一多起来,周围不就那么阴森了。
她让庄秀领着其他宫人等在一旁,自己独自推开了卧房的门。
陈旧的木门咯吱一声,开了,外面的光照进屋里,一袭白衣的萧慕炀正坐在床上。
“你来了。”他扶着床沿起身,身上的衣袍虽然陈旧但却没有脏乱,就是白得有些晃眼。
“玉佩不用还我了,那本就是你的东西,是你第一次见我时送的。”
萦涟盯着他的脸,“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还能看见一些影子吧,光影,陛下现在定是在门外都点满了灯吧,有光。”
“是,朕叫太医来给你瞧瞧,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不用劳烦陛下了,我现在已经心如止水,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区别。”
“那朕来接你出去,不必待在悔过堂了。”
“我喜欢这里,包括这里的虫子,它们比陛下有人性,相处了这些日子,它们已经不咬我了。”
萦涟忽地笑了声,“是天冷,它们都冻死了,自然咬不了你。”
萧慕炀掀开衣袍,正气凛然地往地上跪去,声音明亮,“臣,请陛下赐死。”
周围安静了许久,才响起萦涟那句,“好。”
“庄秀,赐皇后匕首。”
庄秀躬身送上来一个呈盘,金色的龙纹布上平放着一把漂亮的匕首,刀鞘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萦涟将玉佩一并放在呈盘之上,让庄秀送到了他面前。
“萧慕炀,朕,仁至义尽了。”
“臣知道,辛苦陛下走这一遭。”
他摸到了呈盘里的东西,手指碰到了玉佩,却选择了拿匕首。“请陛下回宫,不必留在悔过堂,免得沾了晦气。”
萦涟盯着他手中的金龙匕首,这正是蔺梧的法器,也不知为何会跟随他一起流落在玄都。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那是曾经金龙匕首划过的地方,神器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庄秀,回宫。”
“起驾!”
刚到来的一行人又陆续离去,灯光都散了,悔过堂再次一片漆黑。
月亮从黑云里钻了出来,将悔过堂照亮,萧慕炀的身影跌落在月光之中。
他手中的匕首划过手腕,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袖,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