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生活一旦开始适应,就会变得索然无趣,礼堂、教师、图书馆、寝室——每天都在重复。幸好有无穷无尽的知识等着汤姆去获取,否则,汤姆简直想象不出来在这里呆7年会有多么煎熬。
不过,除了学习以外,汤姆始终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身世。
今年的圣诞节注定独特,因为这是汤姆第一次不在伍氏孤儿院度过的圣诞节,大多数学生都选择了回家,因此学校变得空荡荡。
在一个晴朗的雪后,汤姆去了霍格沃茨档案室翻阅历届级长名单,他的父亲起码也应该当过级长吧?
然而只是徒劳,汤姆把所有的名单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字眼。他有些烦躁,只是个级长,难道连这都不行吗?可是名单里就是没有他的父亲,真是个废物,汤姆不禁骂出声。
他把档案室恢复原样,拿起书包时,碰到那本中文书,心脏又是一阵抽搐,黛来了。
林黛玉今天穿了件粉蓝底子五彩花草纹样缎面交领长袄,月白绣梅花百褶裙,头发束在正中,两侧各扎一个小辫,还戴了几个珠钗珠翠。她在房中独自垂泪,不觉又到了这异世。
汤姆这会儿正烦闷不堪,他锤了几下胸口不耐打断:“黛——我要出去一下,你——”
黛玉一惊,才看到自己身处何地,“你只管走,管你去找什么姐姐妹妹,又与我何干!”她似是在发泄在家里受的委屈,汤姆气笑了,她还不到入学年纪,竟开始有这些心思。
汤姆一把抓起那本书就要走——反正黛只能跟着他走。
可是他要去哪儿呢?汤姆怔在原地,霍格沃茨这么大,他却找不到一个去处。
“你怎么还不走?”林黛玉声音嘶哑,“我是叫你走的,你却不走,可别再怪起我来!”她的眼里还氤氲着雾气,面上也因哭过而有些泛红,汤姆不禁放缓语气:“我去查个书,你要去吗?”手里的书给了他灵感,也许他的父亲也是‘书里的人’呢?可能他也已经变成了幽灵,史书也不该放过。
林黛玉现下也缓了过来,她点点头,想着上次还没看完的霍格沃茨校史,便让汤姆去找。
她站在原地看汤姆在书架间穿梭,懊恼自己的无理取闹。府里来了个叫来了个薛宝钗的姑娘,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再加上身体康健、丰神绰约,连她都觉得甚是喜欢。那贾宝玉也不枉和自己一块吃一块住这么些年,高山流水互为知己,果真一口一个‘宝姐姐’,只一见面就离不开身。玩得好便一处玩,林黛玉也乐得人多,偏生那两个‘宝’还有意见不合的时候,每次吵架不言语了就来找她,现在倒好,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她‘拘着’宝玉不让他跟宝姑娘好了!
方才林黛玉在屋里整理诗稿,贾宝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竟似专程来告诉黛玉他要去找宝姐姐!因有一段时间没见着汤姆了,黛玉这几日夜里睡不着也试过哭泣,要么是哭不出来,要么是直接沉睡过去,总之是到不了汤姆身边,黛玉正心烦意乱,宝玉又乱说一通,见她无趣,宝玉便要去找宝姐姐,临走还再三给黛玉强调,倒真像是给她汇报似的,又想起近日的闲言碎语,眼泪开始不听使唤地哗哗往下掉。
听到有人说话,黛玉还以为是宝玉过来道歉,却不曾想是汤姆,思及至此,黛玉脸上刚褪去的潮红又返了回来。
“你自己看可以吗,我还有一本其他的要看——需要翻页地时候叫我就好。”汤姆拿了两本厚重的书回来了,黛玉点点头,他们便就近而坐。图书馆只有三两个人,万籁俱寂,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金色的光辉透过黛玉的身体洒在汤姆身上,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书里,不时响起黛玉的轻声呼唤和翻页声,岁月静好,山静日长。
汤姆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他也变得越来越焦躁,连林黛玉都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可是在找什么?”汤姆烦闷地把书合上,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他帮黛玉翻了页,起身又去拿了一本新的书回来。
林黛玉侧身,看到书页上方的小字《19世纪的魔法演变》,“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当时黮闇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①
“什么意思?”
“就是说,一个人要历尽苦辛才能功成名就,可又有谁能如实地记录下来他们的事迹呢?往往是由不清楚情况的人以讹传讹,加之后世的流俗,搅乱了事实,以假乱真。”黛玉解释道,“区区岂尽高贤意,能写进史书的不一定是精华还是糟粕,无须为此忧愁。”
汤姆忖量片刻,斟酌道:“其实,我是在找我父亲的名字——他应该也是个巫师,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黛只是个‘幽灵’,除了自己没人看得见听得到,跟她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汤姆自我安慰。
“我自是懂你,”黛玉似哭非哭,一双含情眼里满是怜悯,“当然是要找亲生父母,我又岂能不懂……”林黛玉一直知道汤姆住在孤儿院,却没想过他对父母有如此执念,想来也是,现在知晓了魔法,找起来只会更方便,但看汤姆的状态,似是能找的方法都试了。
“不过找不到也不能说就是坏消息,总比父母双亡的好。”林黛玉转身背对汤姆,用手帕掩面,她的父亲也在两月前殁了。②
其实,她哭不出来。只要来了这边她就流不出眼泪,明明也会难过,但就是没有眼泪。还有在姑苏时,她在父亲灵前哭昏过去也未曾来过这里,而在贾府,随便掉些泪珠就能过来,想来真是奇怪。
汤姆不用看就知道她又是哭了,但还好,心脏没疼。“你说得对,我不该执迷不悟。”汤姆低声道,“说好了带你逛霍格沃茨的,不如就今天吧。”
“也好,不过你再给我翻个页,我马上看完了。”黛玉点点头,又把视线转回书本。
汤姆低笑,帮她翻了页,又借机把刚才看过的史书都还了回去。
*
才下过一场大雪,霍格沃茨银装素裹,冷风呼啸而过,走廊里也冻得不行。汤姆紧了紧有些小的袍子,又看看身侧的女孩,她穿了件合身的长袄,应该是不冷的吧?但汤姆还是给这处‘幽灵’施了个保暖咒。至于他自己,那就完全不需要了,他喜欢这种感觉。——能证明自己是活的,自己是这副身体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