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台球厅。
何晨还在寻找打那颗黄白色九号球的角度,上半身伏在台球案上,一杆进洞,他得意起身,“瞧瞧。”
环视一圈才看到周苍已经搭着长腿坐回沙发,眼睛盯着手机上若有所思。
打球中途被手机勾走的情况很少,何况是周末,何晨疑惑:
“你们队里有事?”
“不是。”
周苍盯着屏幕上抱着腿emo的玩偶兔子头像,摩挲下巴沉思两秒,勾手叫了何晨,“来一下。”
何晨见他一脸严肃,还以为又要问他案子上的情况,放下台球杆走过去。
室内温度适宜,周苍的外套搭在沙发背,只穿了那件灰色薄衫,宽肩窄腰,肩颈线一览无余。何晨瞧着他倚靠的慵懒模样啧了一声。
“长成这样,脑子里只有工作,真可惜。”
下一秒,他就看到周苍单单出示的一张玩偶照片,何晨匪夷所思,视线回到周苍身上。他听到周苍带着探究的目光问:
“你分析一下,这是不是情侣头像?”
“?”
“等等!”何晨想抢过来看看网名,周苍已经把手机收回胸前,顺便拍掉他的手。
“这谁啊周队?”
见周苍没说话,何晨转着眼球分析,“首先排除孟警花。”
周苍听到孟清姝的名字,眸色暗了暗,“何晨你什么时候能支愣起来,不让她天天绑架着你给我打电话。”
“那你就告诉我这个头像是谁?”
“……”
“给你送过锦旗那个?”
周苍掀眸瞥他:“别瞎猜。”
“单纯好奇。”
“看着不像情侣头像,不过你这么问的话……”何晨震惊,“对方有男朋友了??”
周苍想起那晚和林听雪在门口等来的那辆车,没看到里面的车主,但成年人心知肚明,情人节来接的除了男朋友还能是什么身份。
他怎么就忘了。
明明他连潜意识里都在意这件事:她身边有其他人。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何晨也当他默认。
“有点渴,拿瓶水。”
何晨在前台要了瓶水,“嘿!”他远远抛过去,周苍抬手稳稳接住。
何晨在他身边坐下,看他还在盯手机的模样,话到嘴边,哽了哽还是问出来:
“孟警花都追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其实我也不是每天被她绑架着给你打电话,就是,就是……”
何晨解释起来没完,抬眼才看到周苍在瞪他。
“说完,就是什么?”
何晨咽口水扁扁嘴:“就是觉得可惜。对,可惜,你们两个都挺可惜。”
警局上下都觉得般配的两人,甚至知道他们家庭相识,从大学就认识。
孟清姝是个喜怒挂在脸上的女孩,她每次的主动和失落,何晨看在眼里。四五年,或者更久,说不好,何晨每每都有些心软。孟清姝一眼巴巴地求他,他不肯,她就拧他,何晨就笑。手机很快就到了她手里。
可惜,用他手机是给另一个人打电话。
也无妨。反正,她下次还会来找他。
他和周苍关系好,同是一个高中,周苍要比他大两届,现在又在同一个系统。何晨确定自己不记得周苍有谈过女朋友。他很喜欢用这套说辞安慰孟清姝。
他说,周队感情方面不开窍。孟清姝扑哧一笑,月牙眼弯起说,那我再等等?
何晨能做什么呢,他就点点头。
孟清姝偶尔会拍拍他肩膀,走的时候说,谢了小何警官。
他也劝过周苍:你看看孟清姝呗,多好一姑娘啊。
周苍好似永远听不进去,他当着何晨的面拒绝她,挂她的电话,多少次,记不清了。何晨想,孟清姝一定偷偷哭过。
除了这些,何晨再没别的想法。
周苍在临县当特警队长的时候,他也见过,年轻优秀的特警,野心勃勃动作利落,危险境地里能靠胆略服人,永远是特警队里的标杆。人人的羡艳和崇拜并没有影响他,一身踏实磊落,待人诚恳。队里的宣传片和种种荣誉,远不会少了他的。
换言之,他是令人敬仰的年轻前辈。
台球碰撞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何晨回神,知道自己多嘴,没继续说。
他们之间很少聊起这个话题,今天他也是一时心直口快没把门。
周苍沉默的时候气氛降到冰点,很可怕。何晨仰头灌了一口苏打水。
他没想到,这次周苍听进去了。
“是挺可惜的。”
“是吧周队,你现在身边也没有别人,你可以和孟清姝试试啊,最后的结果谁能说的准呢。”
如果两人结婚,他还可以当伴郎,同样奕奕地站在他们身边。何晨想。
周苍倏忽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修长指尖夹着的一支烟用力弹起。香槟色烟蒂在空中旋转几下,被他咬住,没点,像是单纯在玩。
话说的何晨半懂不懂,他说:“我是说她可惜,眼光不好摊上我。我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现在会过成什么样子,怪当初不争气。”
何晨知道,男生和女生不同,男生硬心肠硬骨头。高中他看过女孩子热情单恋男生三年,最后依旧被拒绝的,对方毫不留情。
感情不是劝出来的,他明白。要不然,他怎么不劝劝孟清姝看看他呢。
胡思乱想的空隙,周苍握着手机突然换了话题:
“如果已知一个女孩有男朋友,我还能和她联系吗?”
何晨想起刚刚的头像反问:“那我问你,有了守门员还能进球吗?”
周苍觉得这比喻奇怪,拧眉,问得很快:
“我又不对她做什么,也不行?”
何晨:“你都这么问了,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哦。”
周苍应声,眼睛不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页面,犹豫间按下删除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