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
我最信哥哥,提到哥哥,我自然就不再过问了。
但小小的心里,难免种下疑惑的种子。
眼前就有知道泊孤桥的人,我自然要问个明白,以解心中多年疑惑。
好奇之下忘了避讳,我忙问道:“泊孤桥,是个什么地方?”
五云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稍稍抬头道:“我是下人,本不该和小姐说这些。”
我轻轻甩手:“无妨。”急切等待她讲给我听。
五云轻轻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因局促和窘迫轻轻聚拢的膝盖,缓缓地说:“小姐以为,那是个什么地方?多少冤命在那里,穷的穷,死的死,不过是这世上最没好命的人的聚会,但凡能托生个好人家,也不至于此啊。”
我顿时震惊于她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
世上最穷之人,世上最苦之人,世事所迫,世态炎凉......
我不知她说的是自己,还是所有那些像她一样的人。
我心下有些慌了,发觉自己戳了她的痛处,忙想法安慰她。
不等我安慰,五云却兀自地说:“小姐不必担心,我早已不介怀,横竖都是命罢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乡间庄子上的穷人多,许多小孩子生下来便不好,或是长到一二岁便病了的,家里大人明知养不大,也不再寄予希望,好些的,等到哪天孩子没了,就拿个小被子裹着,扔到野桥底下,那桥底下并没有很深的水,不过是个极窄的小潭子,夏天还涨些水,冬天几乎干涸,厚厚的一层冰。”
她描绘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入神,仿佛那桥就在眼前,不禁好奇,插了一句:“你去过那地方?”
五云似是笑了一下:“小姐忘了,我便是从那来的,也是命大,不过是我很小时的事,也不记得了,不过前几年进京时打那附近过了几次。”
她接着说:“也不知从何时起,家里没了小孩子,人们都送到那去,多是乡里的,条件好些,舍得下的,还给塞被子里些纸钱、元宝,条件差的,连块布都裹不起,就那样赤条条扔在那。自打有了先例,就成了俗成。后来,有的人家熬不起苦日子,见孩子病势加重,也不等夭折,就直接往那一放。小姐,这也未必是狠心,穷人有多穷,这是旁人不能明白的,谁家的孩子不是骨肉啊!”
我只认真听着,心里难过得不知该怎样,这世间到底有多少事,是我怎样也想不到的。
我伸出手去拍拍她瘦小的手背,干柴般的粗糙触感之上,竟是湿的,五云豆大的泪珠从低着的脸上落到我手上,她慌忙用衣袖帮我擦去,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很自然地抬起头,泪汪汪的一双眼睛看着我,红着眼眶说道:“小姐,我虽命苦,却是这一群中最好命的。”说完抿了抿嘴,接着说:“听捡我的人说,我当时是病坏了,本来是怕好不了了,不想喂了几副药,再在炕上放几天便自个儿好了,你说我命大不大?”
我微微皱眉:“那你大些怎么不找你父母?”
五云像个大人一样叹息道:“我也想找的,也找过,只是我家不像是附近的,细想想,我小时候病成那样,只消吃点药就好了,想来是我家里人连一剂药钱也付不起,才会把我扔了吧,如果是这样,找到又有什么用呢?左不过也是受穷,若是他们真不要我,找了更是寒心。”
我见她起初那番话已是老练,不想她竟如此多思,不禁在心里默默和自己相比,若我是她,我又会怎样呢?
五云不停:“我说我略好些,这是一点,还有一个,就是我是因病,可有些,就是真的不要了,才扔的。这样的少些,我身旁也没几个,再穷也有情,也不至于不要了,这样的大都因是女孩,再有别的,我便不知道了。”
我默然:“因穷,而扔了孩子,因是女孩,而不要了。这样的孩子,着实可怜,一来到这世间,便被至亲抛弃,虽是无病无灾,却也无缘无故,无情无心。”
听五云说着,我的思绪渐渐飘远,又像是沉入了某处,陷在她的过去和我的处境之中。
正在恍惚间,五云忽然唤我,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眼前的饭桌上。
回过神来,发现她早已把碗筷摆好放在桌上,食盒里的三小盘菜整整齐齐列在一旁。
五云双手微微捧着盘沿底部,轻轻皱眉:“小姐,这菜都凉了,要不我拿去热一热再送来吧。”说着就要收回去。
我拦住她,又拉她坐下,拿起碗筷,说:“不必了,你坐下和我一块吃。”
五云慌忙站起来,复又恭恭敬敬站在桌旁,嗫嚅着:“我已吃过中饭了。”
我见她又和刚进来时一样,无奈笑笑:“想必你在后头也吃不到什么好的,也罢,留下来跟我说说话儿,我还能多吃些。”
五云只好应了。
这话我虽是哄她,却也如实。
从前吃饭都是和父亲、母亲和哥哥一起的,闷在房里这些天,从没人陪我吃饭,我的饭量明显减少了,落下一顿也并未觉得饿。
幸好眼前她在这里,我见她第一眼便觉得亲切,总觉得我与她有某些生来便带着的缘分,她虽局促异常,看在我眼里却也并不算生分,有她陪我说话,日子总算好打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