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走出房间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睡得太死了被带到了附近没被我发现的某栋建筑里。
我是真的!完全!一点也想不到!我居然在一座飞船上?
我居然在一座飞船上!
一座飞船上!
飞船上!!!
窗外,是熟悉的湛蓝色星球,和我无数次在图片或是视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它大约七成被水覆盖,三成是大陆和岛屿,高空上又堆积着云层,所以肉眼看过去,以蓝白两色居多。
我自幼生活在地球其中的一块大陆上,作为普通人,从未亲眼从地球以外的地方注视过它。
即使是此刻我推测自己是在一艘飞船上,我也压根没有常识中宇航员身处太空会难以避免的失重感。我虽被人抱着未脚踏实地,但重力的存在本就是不需要费心就能够确认的。
不知为何,我丝毫没有怀疑眼前所见的景象是借用高科技投影出来的影像。
它很亮,非常璀璨。
虽然远比直视太阳要柔和得多,但是亮度却远超我站在地球上欣赏月亮时的。
我过去看过无数次卫星拍摄的地球影像,我以为我对于地球的模样早已习以为常,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每日生活的地球也是如此美丽夺目。
海是沉静安稳的,它大方地怀抱着每一块大陆,接纳着在地球上诞生的每一个灵魂。我在这时丝毫察觉不到海吞噬生命时的一点凶险残酷,它给我强烈的亲近感。
云是随性自由的,它的质地像是丝绸,运动间又像是咖啡上的拉花一样,就那样轻柔地舒展着。仔细注目,我还能看见它们慢慢、慢慢、一点、一点拂过地球的肌肤。
飞船大概起飞不久,我们离地球还不算太远,所以它看上去真的好大好大,填满整个窗户,我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它才好。
我第一反应是想说我在它面前就像无边无垠的麦田里的一只不起眼小蚂蚁,又觉得这样的描述不足以证明我的体会。
何止呢,何止是这样呢!
和地球相比尚且如此,那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面前,我们人类岂不是渺小得甚至不如一粒漂泊的尘埃?
我想到仍然生活在苦难中、每天都在战火的夹缝里寻找生命意义的叙利亚人民,想到直到今天依旧在世界上到处惹火、见不得别人好的一些小心眼国家。
我突然不知道人类的这一切内耗精力和资源的争斗有何意义。
在宇宙中,或许所有的的人类加起来都不如一只地球上的蚂蚁有存在感。我们的力量已经这般弱小,却仍如同一盘散沙。我们要怎样以这样的姿态前进呢?
我感到自己在这一瞬间思想上豁然开朗,我从未对人类为何要构建命运共同体理解得如此深刻。
“殿下,您怎么一直盯着地球看?”
利维尔在心里埋怨,就不能多看看他吗,刚刚不是还很喜欢他的胸肌嘛。
飞跃中的思路终于出声被打断,我闻声抬眼看向利维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竟还保持着在他怀里的姿势,手臂揽着他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这位年轻的少将对身体肌肉的控制力实在是很惊人,仿佛在行走的时候身体其他部分是和腿割裂开来的一样,完全不会发出一点振动。
他的怀抱温暖平稳,我在他怀里没有感受到任何颠簸。
“抱歉,请让我下来吧。”
我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身体迫不及待的想去窗边离地球更近一点,眼神也不自觉地追随着窗外的它。
地球一点一点、渐渐变小,露出我在教科书上见过的全貌和漆黑一片、恍若深渊的背景,以人类的力量短时间内找不到边界的宇宙。
显然,我们正在驶离它。
我再次开始心慌、恐惧起来,人类的渺小越发凸显,比刚穿越时更甚的无助感也趁虚而入,让人感到窒息。
但利维尔没有松手,不如说他更警惕地收拢了怀抱,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脖颈和锁骨处暴露在外的肌肤散发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
“您怎么了,您在发抖。”
我茫然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少年眉头紧蹙的模样迅速模糊起来。
“闭眼!”
利维尔语气严肃,不自觉用上了训练新兵时命令的口吻。话音刚落,他就懊恼地咬住了口腔里的一小块肉,暗暗磨牙。
他抱着我几步急跨离开能看见窗外的走廊,在转角后打开一间最近的门。
是一间会议室,巨大的圆桌外围绕着一圈座位,而圆桌中间是一个漂浮金属材质的球状物,大概比标准足球小上一些。
利维尔让我坐在其中一张座位上,右手在左手臂上划拉几下,一道全息影像立刻出现。
是艾泽。
“……”他没有说话,沉默震耳欲聋。
“来会议室,殿下状态不对劲。”
刚从人家房里出来两分钟,利维尔也看出了艾泽脸上的无语,但他顾不上那么多。
我听到利维尔的话,看到了投影出来的艾泽,直觉他说的大概是指我。
我刚想开口说话,对面就切断了通讯。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见利维尔弯下腰。
他左手扶住我的脸,轻轻用力让我抬起来些,右手握着军装袖子逼近。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粗糙坚硬的质地擦过,眼睛有点痛,于是我伸手试图推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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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身体微微颤抖,用比改造人挠痒还小的力道推开利维尔,又顶着像有兔子基因的改造人一样的、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他。
她眼眶还带着泪花,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上去像被狠狠欺负过。
艾泽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
人类着实是宇宙间最完美的造物,艾泽想。
即使是这样软弱的表情,这样早已被改造人抛弃的无用情绪,他都觉得少女可怜之余更多的还是可爱,让人心里的保护欲像在草地上愈烧愈旺的火焰,压抑不住。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