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和利维尔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却默契的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利维尔两步跨至我的另一边坐下,继续用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眼神望着我。
我意识到他们不愿说,于是没再追问,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从混乱的思绪中脱离开。我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身心的不适感。
沉默让空气开始慢慢发酵,突如其来的,我发现看见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恍若银河铺就的璀璨光道的尽头,无数个泛着虹光的气泡缓缓漂浮起来。
其中以最中央的气泡最大也最亮,气泡中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屋子里几道挺拔的身影格外吸引人。
我在脑海里想着,要是能看清楚一点就好了,念头刚起,气泡就“刷”地追到了眼前。
气泡投影的是一个较为传统的中式厅堂。
从我这里看过去,正面最远的地方靠墙摆着木制条案,条案正中是一个尺寸不大的香炉。香炉和我之前在果园里见过的一样,做工精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接着是两张并排摆放的太师椅和一张八仙桌,八仙桌的桌角与桌腿连接之处还雕刻着精致的图案。往下来又左右相对各摆放了几张太师椅,两两中间用双层矮茶几隔开来。
厅堂内,几人两两相对而坐,姿态各异间又都透着身处于此如同主人般的自在。乍一看他们不像是来他人家中做客的客人,但厅堂最上方显然是主座的地方又空荡荡的被留了出来。
几人像是在争论些什么,多数都肉眼可见的激动,在椅子上根本坐不住。
一个军装穿得十分版正规矩的黑发少年最先忍不住,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你说什么!谁允许你对主人口出狂言!”
清亮的少年音在怒吼声中也同样悦耳。他单从长相来看秀气又乖巧,连此时大概是动了怒的样子也像是还没长大的兔子被逼急了,于是自以为恶狠狠地咬人一口,但实际上初生的幼嫩小乳牙连个印都没能留下,只让被咬的人觉得可爱。
当然,可能只有我这个初来乍到、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旁观者这么觉得,黑发少年周围与他熟识的人显得不抱有同样的观点。
少年身旁离他最近的人几乎是跟着他起身,迅速伸手绕过肩膀拦着他,避免真的起了冲突,动起手来。
青年柔顺的金色长发随着急切的动作晃动,发丝间仿若有流光在闪烁,他劝道:“都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
对面座位上被黑发少年怒视的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顶着一头就算在杀马特中也会轻易脱颖而出引人注目的耀眼红发。他和对方是肉眼可见的两种性格,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和大多数人认为的乖字沾不上边。
红发少年皮肤白皙,穿衣服和利维尔一样没有男德,军装衣领附近的扣子不老实地解开几粒,露出锁骨和一点事业线,黑色的耳钉和紧贴脖颈、对比色晃眼的黑色皮质项圈显得整个人又酷又瑟。
他不甘示弱,愤怒一点不比黑发少年少:“我说什么了?怎么不能说了?我就是要说!她这么多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过,没有关心过我们过得怎么样,也从来没有承担过一点责任!凭什么现在她一回来,我们就要像哈巴狗一样舔着脸、摇着尾巴、没有一点自尊心地又凑上去!”
明明气泡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心里却好像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越发难过起来。
“当年那样的情况,人类内部有多混乱,异族们有多狂妄,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奥烈塔?”
黑发少年被他全是怪罪的话语气得一时说不出话,身旁的金色长发的青年脸色也冷了下来,语气不善。
“呵,要把审讯犯人那套回溯设备用在我身上吗?”同样被同伴拦住的奥烈塔气急反笑,索性一屁股坐回座位,顶着欠揍的红发嚣张地翘起了二郎腿,“我可从来没有否认过当年的事啊,我说她这么多年来和人类抛弃这个宇宙一样抛弃了我们,难道不是事实吗?”
他不屑地扫视了一番周围的几位同僚,讥讽道:“怎么?接受自己被抛弃了,这件事就这么难吗?”
“她没有……”黑发少年想反驳,被他不耐烦地打断。
“总之,作为无用的弃子,我不同意再次成为她奴隶般的棋子。如果她回来,我会自己向您递交辞呈,总指挥官大人。”奥烈塔克制地拽了拽脖颈上的项圈,语气里却找不到话里用词一样的尊敬。
我用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莫名的不适让我渐渐无力起来。
“呼——呼——呼——”
强烈的窒息感束缚着我,我没有发现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停下争吵的。
四周一下子安静得可怕,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深不见光的山洞,又好像下一秒就要被眼前陌生的地球吞没。
“主人!主人!”
清亮的少年音嘶吼着拉扯我。
视网膜上一片模糊,无法成像,我已经看不清气泡里的场景。
他还在努力喊着什么。
“……不足……空间……坍塌……离开……”
模糊的景象彻底碎裂开来,眼前恢复黑暗。
我缓缓睁开眼,呼吸也顺畅起来。
是梦吗?
可少年逐渐嘶哑的声音仿佛还在我耳边回响。
“利维尔,我刚刚睡着了吗?”
我默默地进行着深呼吸。
即使我确信自己能够尽情呼吸,那种窒息的无力感仍然笼罩着我。
睁开眼后,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实际的疼痛,但精神却记住了它。
宇宙飞船、人类灭绝、奇怪的气泡世界,这些信息混在一起,使我的大脑更加混乱。
样样桩桩都超出我的认知范围,我只能勉强维持浮于表面的镇定。
我没法冷静,我想搁任何人身上也都是一样。
“殿下,您刚闭上眼。”
利维尔头顶上圆圆的灰白色小熊耳朵人性化的向后微微趴着,看起来比他本人更疑惑。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