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魏约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垂眸一看,这姑娘的手心,依旧将那衣袖抓得紧紧的。
当作救命稻草一般,咬死不松开。
魏约站起身,解开衣襟,要将小姑娘捏住不放的外袍脱下来,哪知这姑娘将他月白的里衣,竟也一齐攥入手心里,抓得死死的。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见这偌大的寝屋没有旁人,索性一齐将里衣都脱了下来。
月儿正挂在翠竹的缝隙之间,洒下清辉。
浅白的月光与昏黄的烛火交相辉映,魏约紧实的上半身显得更加健美。他忽然感觉前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觑着自己,冷飕飕,直勾勾的。
他抬眸一看,正对上苓苓忽闪忽闪的小鹿眼睛。
她扑扇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忽地睁开双眼,嘴里含糊不清道:“王爷,你想轻薄我吗?”
长时间的昏迷使得她吐字不清晰,但话里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面说,一面捻起被衾,尖尖的小下巴藏进被子里,只露出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耳朵尖尖和脸颊一齐染了一层绯红。
魏约向来处变不惊,此时自己半裸着上身,正对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耳朵尖尖绯红一片。
他用惯常的冷淡语气,从鼻子里呼出气来:“你醒了?”
说完,立刻拉着床榻边自己的衣袍。
哪知,仓皇之间用力一猛,将衣袍连带着苓苓一齐拉入怀里。
身子娇软的苓苓猝不及防撞入魏约紧实的怀抱里,她左手依旧捏着他的衣袍,右手撑在他光滑紧实的胸膛上。
两人面对面,贴得很近。
他身上的沉香味,混杂着龙涎香味道,似乎要将她完完全全罩住。
“我……我……”苓苓结结巴巴半天说不上话来,魏约怎么突然对她上下其手?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松开。”魏约低声说,声音带着不由分说的侵略性,好听又带有一丝嘶哑,闷闷的,从喉头发出声响。
苓苓盯着魏约一动一动的喉结发呆,一时不明所以,“啊?”
她被魏约一惊吓,揪着衣袍的手更紧,此时更是心跳加快,手脚慌乱,将那衣袍攥得更紧。
魏约正要加一句“松开你的手,我的衣袍被姑娘攥住了”
话刚说一半,却听大门一开,庄夫人携着墨云走进来,高声道:“听墨云说,你被困住,没走开?我给你拿了件……”
外袍二字还没脱口,便愣在原地。
两人迅速转身,快步出门,将木门重新掩上。
庄夫人又喜又忧,沉吟片刻,在木门上重重叩了叩,轻声道:“阿约,叶姑娘刚醒来,你可不要胡来。”
她只看见阿约半裸着身子,将苓苓抱在怀里。他在做什么,用半个脑仁都清楚?只是,阿约这也太放肆了吧!
苓苓只感觉头晕目眩,轻轻晃动着脑袋。
却听魏约高声道:“知道了!”
话是对着木门外说的,眼眸却死死盯着苓苓,那双受了惊吓的小鹿眼。
“嗯?叶姑娘?”他的声音气若游丝,重重的呼吸拂着苓苓的脖颈,“抓住我的衣袍了。”
苓苓这才恍然大悟,丢烫手山芋一般将衣袍重重摔下。
她的耳朵尖,已如天际升起的一轮红日,要将所有的红色都要泼撒开来,那红色直直泼入她洁白的脖颈。
魏约躬下身拾起衣袍,绕过屏风细细整理衣袍。
她的耳朵尖已经烫得无以复加,她乖乖地躺下,闭上眼眸,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等魏约整理好衣襟出来一看,苓苓已偏过头睡了过去。
他遂摇头叹息,也不敢再靠近床榻,轻轻出门而去。
夜色沉沉,梦影重重。
魏约从奇怪的梦境中惊醒,垂坐在罗汉床边,踩着一双鸽灰色软绸拖鞋,缓缓走到窗边,凝眉看向即将坠落的月牙。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的场景是平院初见叶苓苓时,自己拿着一柄长剑抵着她的锁骨,视野两侧都是花花绿绿的,不知什么东西。
奇怪的是,饶是清醒之时,他都不一定记得那日跟苓苓说的每一句话。可梦中,那对话确实清清楚楚的,跟当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魏约皱了皱鼻头,手里把玩着古黄色折扇,一开一合,沉吟片刻。
可能因叶苓苓替庄夫人挡刀,他对那日威胁她的举动,存了一丝愧疚?
一丝奇异的烦躁涌上心尖。
他唤来墨云,沏上一壶苦茶。
浓茶入喉,魏约索性松松地搭着外袍绕过屏风,端然坐到书案前,思索着今岁雪水不足大晋所的困境,一面想一面写下应对之策。
墨云苦笑道:“王爷,您怎么没安睡几时,又开始忙了?您可得看重您的身子,您身子安康,咱大晋方能不乱。”
魏约手里的笔却没停下,他眼皮也没抬,冷淡道:“那如意戏班的底细,都查得如何了?”
墨云垂眸拱手道:“具体的还在查,这如意戏班是从扬州来的,才一年便在京都声名鹊起。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是万万不可能的。”
魏约剑眉一挑,眸光微沉,“扬州?”
墨云战战兢兢道:“看样子是跟先太子的旧部,有些关联。属下正在清查。”
“嗯。”魏约冷哼一声,“不过是垂死挣扎之举。”
他眼皮也没抬,手里的湖笔终究是停了,一张宣纸已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遒劲有力的字。
“她怎么样了?”魏约忽问,声音轻得像一丝浮云。
墨云忖度着,这个她,指的是溧阳公主还是叶苓苓?
一息之间,墨云恭敬地拱手道:“公主昨儿的好消息已传到宫里,容太妃该是知情的。公主怕是此刻正好生将养着。”
魏约抿了抿薄唇,没再说话,缓缓站起身,披上外袍,眉目冷峻道:“上朝之前,我去看看那姑娘。”
说罢,绕过书案往阳明院走去,徒留墨云在原地呆愣:他这是猜错了王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