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潮湿的台阶旋转着延伸到地下深处，周围的墙壁只是零星有着几盏灯，昏昏暗暗的，让人看不清前路。
“小心为上，”牧泽楷沉声说道，他看了一眼湿滑生锈的铁质台阶，拿出了几副手套。“台阶湿滑难行，扶手上亦有锈迹，有断裂的可能。”
之所以带手套，倒不是因为怕脏，而是防止被划伤导致细菌病毒感染，毕竟这里是医院，不得不防。
“小朋友，你长的还挺和姐姐的胃口的，不像那两个，无趣的很，不如你就走中间吧？”乌岚笑的妩媚又随性“好东西要保护起来，要是一不小心破相了，姐姐可是会很难过的。”
乌岚可不是在为尹观着想，不如说恰恰相反，因为她不信任尹观，才会让他走在最中间。
这个狭小的楼梯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也就是说，五人必须排成一排，才能过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开路的人和收尾的人既危险，也重要，乌岚不怕这点危险，但她怕若是让尹观去，对方会趁机做什么。
正中间的位置，虽是安全却也是禁锢，前后都有两人，再加上楼梯的高低差，后面的人能将前面的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哪怕他有什么手段，也使不出来。
“我来开路，”牧泽楷说道“我修武道，是我们几个中最合适的。”
其余几人都没有反对，牧泽楷是这个时代极少数修行剑道的修行者，论身手，他是最强的，论性格，也是谨慎沉稳，自然是最适合开路。
“那我走在第二个吧。”祁郁难的主动开口说话，她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尹观修习傀儡术，傀儡术隐蔽，灵力波动又小，一般人很难察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中招。
但她不一样，她对傀儡术很熟悉，而且大多数法术对她来说伤害不大，由她来当尹观前面那个人是最合适不过的。
乌岚和牧光对视一眼，牧光主动避让，由乌岚走在最后，负责断路。
*
祁郁扶着旁边的扶手，身体尽量贴近墙壁的一侧，楼梯旁边的扶手看上去质量很差，只是几根空心铁管，上面又有很多锈迹，这让她完全不敢用力。
周围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灭了几盏，这灯本就不怎么明亮，只能照亮脚下很小的地方，现在还灭了一些，台阶就更显得昏暗了。
有风吹过，祁郁闻到了风的气味，那是一种长期在潮湿，阴暗的环境下所孕育出来的水腥味，不算很难闻，但就像是被冷冰冰的毒蛇爬过一般，让人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渐渐的，这种味道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呛的人有些反胃，周围的灯忽明忽灭，让人眼花缭乱。
祁郁看不清到底还有几盏灯亮着，她闭了闭眼睛，手上抓着扶手，凭借感觉一点一点向下走着。
忽然，祁郁眼前一花，所有灯光齐齐熄灭，周围彻底陷入黑暗。
这是一个地下通道，常年不见阳光，只能依靠灯光照明，现在灯光一灭，这里就陷入的绝对的黑暗。
不对劲。
祁郁停下脚步，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安静但死寂。
他们被分开了，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刚刚那突如起来的腥味和闪烁不定的灯光扰乱了众人的感知，这才使大家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分开了。
祁郁抬起手，她想要看看自己的手，但这绝对的黑暗岂是人类的眼睛能够看到的，哪怕离的再近，她都看不到一丝一毫。
祁郁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这一次她没有迟疑，而是又快又稳的走下了台阶，脚步轻盈，丝毫没有刚刚的沉重感。
人类无法在黑暗中视物，可鬼怪却不一样。
尹观问她知不知道人傀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确实是有一点儿惊讶的，因为她没想过竟还有人会提起这个。
实际上，她不仅知道，而且她还会炼制。
她生来魂魄便很特殊，但这种特殊，也是有副作用的，那就是身体的强度无法支撑灵魂的强度。
就像脆弱的纸张无法包裹炽热的火焰一般，强大的灵魂会不断破坏身体，直到身体不堪重负，灵魂与身体分离，也就是世俗意义上的死亡。
这也是祁郁修行多年，身体素质却还比不上普通的女生，不仅体力很差，力量更是小的可怜的原因。
若单单只是身体不好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如果身体强度跟不上，她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就像是一个死循环，因为灵魂特殊，所以身体脆弱，又因为身体脆弱所以无法支撑灵魂，这样下去，她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像她这样的体质，其实并不是个例，根据祁家留下的记载，大约出现过两三个这样体质的族人，可无一例外，都没有活过十岁。
人们一开始只是感叹天才陨落，后才得知这样的孩子尘世是留不住的，再后来又发现了一些更可怕的东西，此处暂且不提。
她不知道外婆用了什么方法才支撑到她懂事，只是隐隐有些感觉，外婆的死，大约和自己有关。
祁郁其实不算聪明，也并不博学，但她有自己的方法。
傀儡术中有人傀一法，可以将活人炼制成傀儡，炼制出的傀儡刀枪不入，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是傀儡，而且如果材料是修行者的话，对方之前会的法术，也是可以使用的。
对祁郁来说，最重要的是，人傀的魂魄无法离开已经被炼制成傀儡的身体。
她改良了人傀术，发明了一种介于人傀和普通傀儡术之间的术法。
人傀是不可逆的，被炼制成人傀以后也不能算作是活人。
祁郁改良之后却只是让她自己的身体短暂进入了人傀的状态，由自己操纵自己，不仅能够增强战斗力，还可以让她的魂魄不离体。
如果用了这门术法，只能说是还活着的鬼怪，没有生机却也没有离魂。
凭借着这个强行把魂魄按到身体里的方法，她才能勉强活到现在，至于之后会怎么样，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