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亭渝进入江州的那日,秋风将他的头发吹得纷飞,他已换了合适的衣服,整个人矜贵沉稳,默默看着江州的街头。
那群黑衣人办事稳妥,脱下黑衣后是一群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商人。
他从马车车窗里看见江州街道热闹至极,只一眼就看出了跟湖州的区别。
江州大部分百姓做生意乐在其中,街口包子铺甚至会随手递给路过的稚童一个大包,商贩表情都是轻松自在的。
湖州的百姓做生意则更像在营生。
谁也不知道路边驶过的马车里坐着当朝二皇子,马车一路平平稳稳地开往镇南王府。
柳亭渝下了马车后认真打量了下建得别致大气的镇南王府,暗自思忖传言中镇南王府富可敌国是否为真。
黑衣领头人往门房递了消息,一行人被领进了王府,柳亭渝和他的人则被带到了一处花厅。
镇南王府的规矩和待客之道没得说,柳亭渝坐着等待的时间婢女已经问了他喝茶的喜好和是否进些小食。
柳亭渝只捏着瓷杯晃荡,礼貌拒绝了婢女,片刻后终于在花厅外面听见了婢女们行礼的声音。
先进入花厅的是一柔弱秀美的少女,一身雪白氅衣下粉色衣裳包裹着纤细的身体。
面容上带着股苍白的病气,五官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冰雕,明明是笑着的却疏离得好像隔了层雾气。
这应该就是江惊鹊。
只是。
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跟江惊鹊十指相扣牵着手一起进来的少年是他那失踪几个月的六弟?
“……?”
片刻沉默后,柳亭渝偏头给了柳亭淮一个疑惑的眼神。
基于礼貌和江惊鹊安排的这一路的保护,柳亭渝先跟江惊鹊说:“江姑娘,多谢这一路的护送。”
江惊鹊打量着花厅里的男人。
眉眼间和柳亭淮有些像,较之柳亭淮的精致俊美,柳亭渝则更硬挺,气质却是温和的。
听完柳亭渝的道谢,她福身行了个礼,勾起个挑不出错的笑容:“殿下既是六郎的兄长,便也是我的兄长。”
得,他的姜姜又开始装起来了。
柳亭淮听见那声娇滴滴的“六郎”身体一抖,在他皇兄面上看见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六,不解释解释?”
柳亭渝比柳亭淮年长近十岁,柳亭淮最调皮的年纪柳亭渝已经是京城有名的如玉公子,每次柳亭淮惹完事他都会帮他收拾烂摊子。
所以兄弟俩关系很好。
柳亭淮伸手摸了摸头,皱了皱眉,把江惊鹊救了她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期间江惊鹊一直淡淡笑着,看着就是个温柔病弱的漂亮姑娘。
“这几个月姜…江姑娘对我多有照顾。”少年耳廓微红,语气却坚定,“皇兄,我要求娶她。”
柳亭渝没有说话,安静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人,似乎是在思索。
片刻后,柳亭渝说:“小六,你先出去,我和江姑娘单独聊聊。”
有什么他不能听吗?
柳亭淮还想说些什么,手心里柔软的手却安抚式地挠了挠他的手背,他只好松了手往花厅外走。
花厅里安静下来,柳亭渝不开口,江惊鹊也不心急,慢慢悠悠喝着茶。
柳亭渝:“江姑娘什么时候知道小六身份的?”
柳亭淮离开后,江惊鹊不可避免感觉到几分冷,拢了拢氅衣,说:“救下他之后。”
“江姑娘先后救下小六和我的恩情,我们定会衔环结草以报恩德。”柳亭渝顿了顿,“小六性情纯善,先前多有冒犯,我作为兄长代他向你道一声歉。”
“还望江姑娘不计较。”
柳亭渝这话说的不好听,就差没把他们俩从此以后没关系直说了。
“呵。”
很轻盈的一声笑。
江惊鹊像是没听见一般,拿起壶给瓷杯里倒了一满杯茶,接着捏着杯子轻飘飘倒在了手上,把玉质般的手烫得微红。
“我是有几笔生意要和二殿下做。”她把空了的杯子掷到桌上,叮咚作响,“至于我和柳亭淮之间的事情,只能我们两个人自己决定。”
柳亭渝张张口,到底没继续说下去,只问:“什么生意?”
“据我所知,大安边境出了点事情。”
柳亭渝没想到江惊鹊连这个也知道。
他一双凤眸里闪过些什么,皱起眉头,没有否认。
“殿下此次下江南暗查赋税,镇南王府会尽力相助,条件是——”
“江家要做皇商。”
不是特别离谱的条件。
柳亭渝思索后稍颔首,有镇南王府的帮助不是坏事,毕竟镇南王府在江南盘踞已久。
“第二个——”
“我要继承镇南王爵位。”
“?”
柳亭渝错愕的表情不太能控制得住。
似乎知道柳亭渝会吃惊,江惊鹊弯唇笑得更开心了:“不可以吗?”
“边境出了事,殿下此次南下不仅暗查赋税,还要找六殿下不是吗?”
柳亭渝已经知道江惊鹊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已经不想装了。
“可这跟你要爵位有什么关系?”
其实江惊鹊作为镇南王府这一辈唯一的孩子,继承爵位并不算很出格,但是他不太能想得通。
“现在人殿下找到了,赋税我也会帮殿下。六郎要去边境领战,我要负责军队辎重的购入和运输。”
皇商、辎重购买、获得爵位、运输……柳亭渝不得不承认,江惊鹊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
江惊鹊不在乎柳亭渝怎么看她,她垂眸掩下眼底情绪,只怕柳亭淮会生气。
那日花厅谈话之后,江惊鹊把时间留给了两兄弟,没再见到柳亭淮。
她预想柳亭淮会生气。
果然后面一天每回一临近中午就会出现的少年没了踪影。
江惊鹊的设想里——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