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教坊的庭院中,兰叶葳蕤,含风影参差。
柳明月鼓了鼓勇气,轻声细语地问:“云娘的尸体是在哪里,被何人发现的呀?”
柳寅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我们明月,真的想要当捕快吗?”
“啊?”锦墨花容失色,“不会吧?”
蔡逊在旁嗤笑一声。
柳明月嘴角微颤,笑着答:“没有的事。”
“那就好!”锦墨挽过柳明月的手臂,小声地好言相劝,“你跟秦逢时玩玩可以,千万别当真啊!做捕快又脏又累又不吉利,一年的俸禄还不够买身衣裳的。再说,女孩子家家,要是去当捕快,有多少人会说闲话哦!”她眼神里流露着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柳明月抿了抿嘴,垂下眼:“我知道。”
锦墨掏心掏肺地帮柳明月分析:“再说,这秦逢时可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他既没有功名,又无显赫家世,这辈子也就是个捕头了,还天天在外风吹日晒打打杀杀的,你要跟了他,得吃多少苦啊!”
“你说哪儿去了。”柳明月连连摆手,余光扫着柳寅,提了点嗓子,“我对他可没这个意思!”
“那就好,”锦墨拍拍柳明月的背,越说越来劲,她漂亮光洁的脸蛋上,不时闪过鄙夷和市侩,“像之前蔡谦的事儿,那是我们柳郡王大度明理,换个难缠的,参他一本,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信不信?”
——你可别说你们是夫妻小打小闹,要反过来状告我伤了你相好啊!
柳明月眉头蹙起,转开了目光。
锦墨还在絮絮劝说:“而且你想,秦逢时那双桃花眼那么勾人,又逢人就笑的,不知会惹多少风流债!明月,他长得太好看了,不适合你的,这种男人你是抓不住的。我还听说啊,这人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他能当上捕头全靠运气,案子都是别人破的,他自己一点本事也没有!”
柳明月早已不再听了,她知道锦墨或许是出于好心,她想,算了,锦墨总归是出于好心。
柳寅清咳了一声,解围道:“好了锦墨,就属你最精了。”
“柳郡王!”锦墨甜腻地撒娇一声,“我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明月,你别往心里去。”柳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能轻易抚平柳明月心头的褶皱亦或伤痕。
柳寅立在一片柔软春光中,格外出尘。他对柳明月浅浅一笑:“陪我回屋抚琴吧,明月。”
“是。”
一门之隔,秦逢时低下脸,自嘲一笑。
“怎么了?”秦盼盼抬起眼看他。
“没什么。”
素琴古雅而铿锵,锦墨随着琴弦旋转起拓枝舞,本该是明快俏然的舞,此刻却甚为悲切。
柳明月知道,锦墨是想到翠袖了。或者说,是柳寅在想翠袖。想她不知缘故地,冰冷地躺在那儿。
海棠厢内的气氛愈发低迷沉闷。
柳寅的曲子一声比一声冰涩,柳明月忍住一个哈欠,她太困了。她望着柳寅翻飞的白袖,如玉似雪的指尖,走了神。
一曲终了的间隙里,蔡逊轻声叩门进来禀告:“柳郡王,大理寺说要审讯明月。”说完嫌恶地瞅了柳明月一眼。
柳明月瞬间思绪收拢,打起了精神。
门外的赵捕快抱剑立着。
柳寅以手支颐,沉默良久。
柳明月并不吱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只听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又落寞的笑:“早去早回,明月。”
“是。”柳明月心下不忍,愧疚、不安如早春的树般生长。
屋内昏暗,唯有秦逢时面前的案上燃着一盏青铜灯。
他不苟言笑地示意柳明月坐在对面,面容在光影下显得冷峻而陌生。
真有神捕的样子了。
“姓名?”
“柳明月。”
“哪里人士?”
“不知道。”
“昨晚亥时你身在何处?”
“……”
“还不快说!”
“昨晚亥时,我跟您在有福客栈吃夜宵呢,秦大神捕。”柳明月好脾气道。
秦神捕挠挠头。
“云娘的验状给我看一下。”
“喔。”秦逢时掏出卷轴递给她,边示意做笔录的书吏可以出去了。
“死因:胸口正中一刀,为致命伤。”
“死者无中毒迹象。”
“死亡时间:正月廿六,亥时前后。”
“死者身上有许多陈年旧伤,刀痕鞭伤,疤痕皆用防水的胭脂厚厚遮掩着。腰后有一块三寸大小的烙印,乃近两日形成。”
柳明月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怎么跟翠袖这么像?”
“奇了怪了。”秦逢时附和。
柳明月想了想:“翠袖腰后的烙印,存在很久了,是吗?”
“对,至少几年。”
“她们两个烙印所在的位置,一模一样吗?”
“对。”
柳明月咬唇思量了一会儿,启唇:“其实,我一直对翠袖的身世感到怀疑。”
“怎么说?”
“锦墨说她从小被山贼拐走,关起来虐待,逃出后就被柳郡王救起,成了郡王的侍女。但,倘若真是如此,翠袖凭什么能跳出凤凰于飞呢?要是没有人割过红绸害她坠下,她其实跳得很完美。”
秦逢时一怔,随即忆起:“教坊的善才师傅、乐人们都说,这舞,在楚天教坊就只有淳凤临能跳。”
因为姐姐淳丹青的大名,淳凤临也一直备受瞩目,然而她没有姐姐的实力和天赋,在楚天教坊的一众鸿鹄中间,她显得平庸甚至逊色。
也有人明里暗里地笑话淳凤临。
直到一年前,淳凤临忽以一舞凤凰于飞名声大震,艳压群芳。
这艳美绝伦又大胆肆意的舞,显然不是淳凤临所创,八成是出自淳丹青之手。许多人或艳羡或嫉妒地说:“淳凤临的命可真好啊,有这么个好姐姐。”
或许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