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
神女湖边,南灵楼前。
开阔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单州子民着清一色的白。
高台之上,玄鸟神玉流光溢彩。
验神仪式开始了。
广场上所有人噤若寒蝉,又翘首以盼,他们的面目随着女童的逐一登台而变换,或懊丧,或窃喜。
针落可闻。
最后一位女童登上高台,她约莫十岁上下,还是一脸的稚气。
万众屏息瞩目,光华熠熠的玄鸟神玉,竟真如传说中般,以血认主了。
白雾浮动中,神玉中的浴血玄鸟,昙花一现。
礼毕。
所有人齐呼“神女万岁”,匍匐跪倒,行叩拜大礼,声势之大,如排山倒海。
唯有秦逢时一行人突兀地站在原地。
柳明月莫名产生了一种众矢之的之感,焦虑自惭,甚至想一块儿伏倒。再看秦逢时,他坦坦荡荡地抱剑立在那儿,一脸你奈我何。
柳明月的背脊也不免挺直。
秦逢时对柳明月耳语:“为什么别人的血都没用,只有她的可以?”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柳明月也对他耳语:“我不知道。”
秦逢时接着耳语:“你们急着赶去永乐吗?”
“不急。柳郡王想拜访新的玉神女,求一滴血。”
秦逢时眨了两下眼:“喔?”
传说,玉神女的血可治百病。只有最心诚的人可以求到滴了神女之血的姜家神汤。
喝过的都说好。
午时一刻。
磬钟同音,埙声悲凉幽深,圣白的旌旗蔽日。凉风扫荡而过。
神女湖边,千万单州子民来为他们的玉神女送行。就连与姜家交恶的州尹凌遇也着一身白,沉默地站在人群中。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似乎对他颇有微词。
如瀑鲜花簇拥之中,静静躺着姜蔚的遗体。
现任神女一身仙气飘飘的圣白衣裙,裙摆之上,银线珍珠勾勒着繁复的玄鸟纹路。一张玄鸟状的银色面具遮住了她半张面孔。她是那么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近觑。全然不像刚才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磬钟高鸣,众埙激越,悲切非常。
火把已燃起。
“慢着!”人群中飞出一黑衣人。
冷峻,挺拔。
秦逢时立于高台上,风声猎猎,吹起他的衣袂,在一众圣白之间,他仿佛是恶龙幻化的一笔。
秦逢时对着下面踵趾相接的人海,沉声道:“大理寺巡查,有知情人透露,前任玉神女姜蔚,是被谋杀的。大理寺有权验尸调查。”
群情激愤。
柳明月着实替秦逢时捏一把汗,这么多人,每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胡说八道,玉神女明明是圆寂仙逝!竟妄想亵渎神体!”姜家之主姜霁震怒,“给我拿下他!”
秦逢时一旋身,打横抱起姜蔚的遗体,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瞬间到了几十丈开外。他落入乌压压的人群中间。众人惊叫退散,因神体在此而不敢靠近,让出了一圈空地。
秦逢时稳而快地将遗体平放于地,在众人的咒骂声中,微微扯下姜蔚的衣襟。只见她苍白皮肤上,狰狞着一道刀伤。
人群爆发出惊呼。
不知是谁起的头,单州百姓齐声哭号:“找出凶手!千刀万剐!找出凶手!千刀万剐!”地动山摧。
秦逢时一行人被请入了姜府。柳明月以为秦逢时破案心切,会把她带上,但他装作不认识她。姜家人便放走了柳明月。
柳明月随着人流离开,回到了客栈。
柳寅已醒了酒,在屋内喝小米粥。听闻“涅槃礼”的失败,他新奇地叫来柳明月,问是怎么一回事。
“秦神捕收到了一封密信。”柳明月如实相告。
“秦,逢,时。”柳寅齿间慢慢吐出这三个字,“他来单州做甚?”
“大理寺巡查。”柳明月轻声道。
柳寅眉头锁着:“哦,密信上说了什么?”
柳明月一字不差地复述道:“玉神女姜蔚并非自然仙逝,而是被人当胸一刀毙命,请大理寺明察。”
“谁送来的?”
“不知道。也没有署名。”
今儿一早,看完玄鸟神玉验明神女后,秦逢时一行人回到江南客栈歇息。秦逢时上楼,一开门,就发现门缝里被塞进一封信。看字迹,这信似是用左手写的。
柳寅思索道:“秦逢时昨夜才到。能知道他来了单州,又住在哪里的人,理应不多。”
“柳郡王是如何知道秦逢时昨夜才到的?”柳明月想这么问,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明月,随我去趟姜家。”柳寅整了整衣襟,起身。
“柳郡王,真想去求神汤?”今日是二月十八,离月底还有些日子,就算喝下神汤,也分不出真假。
柳寅似乎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嗯,我大限将至,病痛发作得愈发频繁。试试也好。”他这么一说,柳明月才注意到柳寅今儿的唇色隐隐发白,不同往常。
柳明月咬着下唇:“要我去唤其他人吗?”
“不必。”
姜家府宅,就在南灵楼旁边。
四扇朱红大门上,金黄的钉头磷磷。围墙之内,殿阁峥嵘,楼宇重重,比州尹府要气派多了。
经柳郡王亲自证实,这姜家神汤并非如传言那般,只赠予最心诚之人。他用一百两黄金就敲开了姜家大门。姜家之主姜霁把柳郡王奉为上座。
汤色寡淡,柳寅端在手里,不动声色地问:“这神汤里,都有些什么?”
姜霁五十岁上下,看着慈眉善目的,她笑着回道:“这神汤里除了玉神女的一滴血,就只有些调味的薄荷、蜂蜜,柳郡王放心喝吧。”
柳寅将神汤一饮而尽。
姜霁引柳寅去后边的禅房休息。
曲曲绕绕,姜府之大,就连柳郡王也叹为观止。路上,柳寅语气悲痛地提起:“姜大人,听说,前任玉神女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