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如此,对待这些灶民,不能再采用以往的那种无本的征盐法,而是行饷钱法。 每月按时发钱,不允许灶民私藏,或者倒卖,从源头掐断私盐。 行走在盐田边,感受着海风的洗礼,朱谊汐忽然问道: “盐商如何了?” 司徒鹤一愣,忙道: “按府、县划分,县为小盐商,不得超过二人,府为大盐商,不得超过三人,盐商们每年花钱买盐引,再运往各地,不再行垄断买卖,官盐价格大降,故而相较于前朝,如今盐商倒是无曾经的那般桀骜。” “是吗?” 朱谊汐却满心不信。 自古以来就没有完美的制度。 他从来就不相信商人的秉性。 利益,庞大的利益,足以让规矩都化为乌有。 扬州城内,刘府。 在前明时期,盐商分为买盐的‘场商’和运盐的‘运商’,既买盐,又运盐的才叫总商。 明末时,扬州共有十二家总商,是扬州盐商的领袖,而刘家,就在其一。 随着票盐法的施行,刘府虽然没落了一阵子,但又再次腾飞,成为扬州首屈一指的盐商。 刘三爷名舍,自子让,由于在家排名老三,所以又称作刘三爷。 其盖的园子叫‘雁园’,来历已不可考,论起园子中景致之美,也是在扬州数一数二的。 这时,几个身披绸衣的大汉将手本递进去好一会儿的时间,园子中门大开,一个穿着簇新的穿绸长衫的老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地迎了出来: “失敬,失敬,哪一位是赵先生?” “在下就是!” 男人拱手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聊,这封信是我家老爷亲书……” 言罢,就脚步匆匆离去。 看了书信后,刘老三吃了一惊,然后面不改色道:“去请其他的几位盐会理事过来……” “是!”仆人们分散而去。 夜里,雁园大开,灯火通明。 十几人坐在长桌,一个个身穿绫罗绸缎,面上带笑。 这时,一道江南特产的鲥鱼就上来了。 “这鲥鱼大约在四月间上市,每一年的第一尾鲥鱼上市的时候,既不是撒网捆来,也不是钓得,而是很匪夷所思的办法得来: 由练习龙舟竞渡的健儿,在金山寺前的江面上,驾着小船,冲入丈许高的浪头中,直接用手捉到的!然后将这尾鲥鱼用名为‘草上飞’的快船一路送至江宁,前明的时候是送给镇守太监。” “搏风击浪,就算是军中的夜不收,也没这本事,在水师中起码能搏个队正。” “谁说没有?水师里不知多少人做这私下买卖,只是上不了台面,不会乱说。” “就算是我等吃上一尾,也得百块。” 盐商们谈笑着,对于这鱼的价格丝毫不惊讶。 这时,另一个大腹便便的盐商,露出谨慎认真的表情: “刘老三倒是大方!” “这鲥鱼的吃法可有讲 究。 这厨子派下手挑一副行灶出门,自己用布裹着刷洗干净的刀具随行,一行人一起到江边。 然后从刚刚捕捞上来的鲥鱼中选购一条新鲜的,趁刚出水而未死的时候,剖肚挖腮不去鳞,清除脏腑,清布抹干,鱼腹中放入两块上好的火腿,取其香味,然后用网油包好,放入行灶中来蒸。 一路走来一路加热,等到了府中,直到宴席前,方才将鲥鱼出锅,刚刚好可供享用,清腴鲜嫩,无与伦比!” 几人盐商吃着鱼,聊起了做法,一个个倒是有滋有味。 待到这六十余道菜上完后,众人才面色严肃起来。 刘老三端坐着,盘着他那紫檀佛珠: “据盐司的消息,皇帝这一趟来扬州,先去了盐场,过扬州而不入。” “这是不是针对咱们而来?” “不应该!”另一盐商道:“无论是纲引法,还是票盐法,咱们可都是一五一十的按照朝廷的规矩来。” “那便是查私盐。” 副会长贾咏则抬起头,目光犀利,沉声道: “自绍武十五年以来,淮盐销售停滞不前,纳税也停滞在五百万左右,显然陛下是心里不满了。” 无论是票盐法,还是纲引法,都是划定销盐额度,避免输入过多或者过少的盐,从而影响利润。 但私盐,却是竞争官盐的买卖。 而百姓不买官盐,盐商们在盐场买的盐已然就少了,如此一来,自然会影响赋税。 “与其被动,还不如主动。” 刘老三眉头一皱,然后轻笑道:“听闻长江上有一悍匪,唤作江流儿,其劫掠不算,还兼做了私盐的买卖。” 众盐商心头一禀。 对于江流儿,众人当然晓得。 此人栖息在江面上的洲岛中,不仅是水匪,而且还是许多盐商的打手。 一旦碰到一些逾矩的盐贩,或者私盐,江流儿就是最大的匕首。 也正是如此好用,盐商照顾下,长江水师衙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流儿势力不断坐大。 到了如今,他有船只十余艘,大小匪兵两百余人,甚至自己从盐商进私盐,做起了私盐买卖。 盐商们倒是舍得喂一些碎末,也就由着他。 “如此,这盐税皆因江流儿而起?” 盐商们倒是冷血,立马就达成了共识。 把棋子抛出去,总好过让自己全家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