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校医正低头给一位学生膝盖上的伤口涂药。
学生见到许谈今领着学生进来，乖巧打招呼：“许老师好！”
许谈今弯唇一笑，上前抚了抚她毛茸茸的脑袋，“你好呀，这么乖都不怕痛的啊？”
许谈今认得这个学生，是低年级的一个程度比较好的唐氏儿，糖糖。
唐氏儿都有一副长得差不多的国际脸，糖糖也不例外。
但在学校里，特殊教育老师见掼之后，都能认出哪个是哪个。
他们有国际脸的共性，也有自己的特质。
“褚医生，我今天继续带泽凯来上药。”
褚校医朝安安静静站在许谈今身侧的赵泽凯努了努嘴，说：
“我看到了，警察都来了，昨天回去怕又是挨重打了吧。”
“唉。”褚校医叹了一声，放下手中完成的动作。
糖糖也动作很快地从椅子上下来，要换给赵泽凯。
赵泽凯坐上去，糖糖对他有点好奇，瞪大狭长的眼睛凑近去观察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
末了，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学着许谈今的动作摸了摸赵泽凯的头：
“哥哥不痛。”
那活灵活现的动作，把许谈今和褚校医都逗笑了。
赵泽凯本人只是眨了眨黑漆漆却很漂亮的眼睛，凝视着空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许谈今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微微泛酸。
却也知道这是自己职业还不成熟的表现。作为一名成熟的特殊教育老师，应该知道这是发生在自闭症谱系身上司空见惯的事情。
他们的语言、思维，存在于自己的世界，与周围普通人的世界隔着一堵永远攻不破的墙。
“好啦，你该回去上课了，路上小心。”许谈今出声提醒因为见到新伙伴而忘记上课的糖糖。
褚校医业务熟练，很快就打理好了赵泽凯。
许谈今带着赵泽凯回到教室，见他安静地趴在桌上，很快又睡着了。
许谈今确信他昨晚被家长喂了安定片。
特殊儿童被偶尔被家长喂安定片的情况并不少见。
家长带情绪易失控的孩子去看医生，医生会酌情给孩子开几片安定片。
*
下午四点半，学校放学。
许谈今领着赵泽凯站在保安室，一直等到四点四十五分才等到他妈妈的身影。
其他学生和家长都走得差不多了，校门口一片空寂。
许谈今看着她停下电动车，摘下头盔，露出一蓬乱发。
这个瘦弱的妇女好像更老了一些，见了许谈今一副老鼠见猫的样子。
“泽凯妈妈，今天家里来人了吧？”
赵泽凯妈妈走近，从许谈今手中接过孩子的手，眼神闪躲。
“唉，是啊，我出来的时候警察还没走呢。他爸也是个倔脾气……”
“今天是我报的警。我昨天说过了，泽凯爸爸不能再这么打孩子了。”
赵泽凯妈妈听到这话，闪躲的眼睛哗地就流下泪来，被她快速一抹。
“我知道……这是老师的职责。我也看不得孩子被打成这样，可是我在家里根本不顶事，他爸不会听我的……”说着，无可奈何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许谈今掏出手帕纸，抽出递给她，看着这位母亲接过纸巾，捂住脸，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另一只手还紧紧拉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眉眼干净漂亮，却浑然感知不到妈妈的煎熬。
“谢谢……谢谢许老师。我先回去了，还不知道家里的警察同志要怎么样……”好在没多久，对方就收拾了一下爆发的情绪。
看着许老师沉静包容的眼神，赵泽凯妈妈一时之间收不住心中满溢的苦楚，竟是直接在学校门口哭了出来。
许谈今看着赵泽凯妈妈载着孩子远去的身影，内心并不平静。
赵泽凯家境不算好，父母俩就生了这一个孩子，没想到却生出个自闭症。
许谈今在接手现在这个班级时，前班主任曾老师也跟她讲过学生的情况，以及家长情况。
赵泽凯出生不久就被诊为自闭症，赵爸文化程度不高，脾气也不算好，愤怒、不肯接受现实的心态之下，一下子就将矛头转向了十月怀胎的孩子妈。
特殊儿童父亲将矛盾全部转移到母亲身上，既是人的一种趋利避害的逃避本能，也是一把悬在夫妻、孩子之间的头顶利刃。
许谈今收回视线，放学前领导通知五点召开临时会议。
……
许谈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会议结束得晚，加上刚好遇上交通高峰期，许谈今愣是饿着回到家。
来不及点外卖，许谈今放下挎包、钥匙，手机随意搁在矮几上，鞋也没脱，啪一声扑倒在软皮沙发上。
许谈今把脸埋进软沙发，思绪抽离。
手机传来提示音，许谈今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认命捞过手机，怕错过重要信息。
却是一条好友申请信息。
许谈今还以为是自己累到眼花了，闭了闭眼定睛一看：
裴：法医裴问，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许谈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