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去添上。”
话音刚落了个尾音,阿肆人已飘出去了。
不过片刻,对面书房的声响便低了下来,传不到这边了。
随后,阿肆回来,道:“茶水已添上了,小石头少爷可真听周姑娘的话,坐得端端正正的,开始练字了。”他一面说,一面打量自家公子的神情,补充道:“周姑娘写的簪花小楷极好,不比京里的贵女们差呢。”
赵偃抬了抬眸,淡淡扫阿肆一眼。
阿肆会意,手往嘴上一横,作了个封口的手势。
耳边清静下来,赵偃重新拿起账本看。
但不过两刻钟,他又放下账本,起身走到窗前,朝对面的书房望去。
原来不是声音乱人心,而是人心在自乱。阿肆站在赵偃身后,拿手捂着嘴,鼓起脸颊偷笑了下。
周窈已摘了面纱,露出一张皎月般的脸,人立在书案边,微微弯着身,伸手指着案上的字帖,正耐心地教着袁小石一笔一划地写字。
她今日穿的是那套上紫下红的衣裳,裹得身段玲珑有致,纤腰袅袅,细得仿佛一只手便可握得过来。
大抵是察觉了什么,周窈忽然一顿,侧过脸也张望过来。
与赵偃的视线隔空一撞。
四目相对间,周窈弯起眼,朝他盈盈一笑。
随后她偏过头,低声叮嘱着袁小石什么。
袁小石垂着的脑袋一昂,仰面看着她连连点头。
周窈伸手拿起案上压着的一摞宣纸,朝这边走过来。
“东家,袁小石已能认出十五个字了,这是他方才写的字,您可要瞧瞧?”周窈手里捧着的那一摞纸,正是袁小石一笔一划照着字帖临摹下来的。
赵偃伸手接过,放到书案上一张一张地看。
周窈站在他身旁,轻声细语地道:“这个‘姜’和‘谢’字是他自己写的,应是昨儿东家教过他,他就记住了。”
赵偃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看。
待所有字都看完,饶是赵偃也不免有些惊讶袁小石的聪明,这些字虽显稚嫩,但已可见笔锋了。
对于一个被逼着学写字的傻子而言,委实是很叫人吃惊与喜悦的。
“写得很不错。”赵偃毫不吝啬地夸赞,“还是阿窈姑娘教得好。”
周窈先是谦逊地推辞一句:“是袁小石聪慧。”若非脑子磕傻了,想必也会是个钟灵毓秀的少年才子。
顿了顿,她才道:“我瞧着袁小石的耐心已快耗尽了,今日是不是就先停下来,明日再接着学?”
赵偃既把给袁小石启蒙的差事交给了她,自然不会插手她的安排,点点头道:“阿窈姑娘自行安排就好。”
周窈抿唇一笑,“我方才答应要请袁小石吃烙饼,东家若不介意,我带他出去一趟,买了烙饼就回来。”
赵偃转头直接吩咐阿肆给钱。
阿肆递了一锭碎银过来,周窈摆手没接,“一张烙饼也就一文钱,我还是请得起的。”
说罢,她便转身出去,站在院里扬声喊道:“袁小石!”
袁小石瞬间冲出来,抓住她的手,蹦蹦跳跳拉着她出门了。
赵偃临窗望着俩人的背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一柔。
-
镇上卖烙饼的小摊,就在茶铺斜对面。
周窈领着袁小石买烙饼时,茶铺里正擦桌的张魁瞥见她的身影经过,立即扔下抹布,站到茶铺门口,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笑道:“哟,今儿吹的什么风,竟让咱们平凉的女先生领着她的傻学生来买饼了。”
小地方委实是藏不住一点事,这不过一天时间,整个平凉已都知道周窈当了袁小石这傻子的启蒙先生。
但这一回,却没人再笑她。
而是艳羡她教个傻子,竟能一月拿六百文钱。
这样的好差事,怎么就轮不到他们头上。
怪只怪,他们家里没出个举人爹教他们认字读书。
面对张魁的调笑,周窈一贯是不理会的。
她买了三张烙饼,一张分给袁小石,一张拿油纸包好,留着待会回到客栈拿给她爹当零嘴儿吃。
剩下那一张,她拿去给不远处的铁匠铺里,正在打铁的张盛吃。
张盛自是受宠若惊,推辞不过,才收下她的烙饼,又问她教袁小石读书可还习惯。
“自然是习惯的,就是费点嗓子。”周窈指了指喉咙,和张盛说了几句话后,就带着袁小石,目不斜视地从茶铺前走过。
张魁望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地呸了一声:“骚浪贱货,傲气什么。早晚有天让你跪着求我。”
回到客栈,周窈拿饼去后院给她爹。
袁小石也把手中的那张烙饼扯成好几块,分给了店小二、掌柜、阿肆和赵偃。
其中,分给赵偃的那块最大。
比他自己的还要多出两寸。
阿肆咬着半块巴掌大的烙饼,倍感欣慰地道:“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小石头少爷心里都有数呢。以后谁再说小石头少爷是傻的,小的就和谁拼命。”
一团和气的胖掌柜则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这孩子的性情,随了他爹。”
赵偃垂着眸,将手中的烙饼小块撕下,送入口中慢嚼,神情淡淡,瞧不出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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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周窈每日皆准时到客栈教袁小石读书练字,然后将袁小石练好的字拿去给赵偃点评。
她借着这个由头,光明正大地接近赵偃,任谁也挑不出什么不妥。
有时赵偃闲着无事,她还会叫赵偃过来给袁小石磨墨或者考校袁小石的功课。
这日,袁小石练完字,周窈整理好,打算拿去给对面的赵偃。
虞文君忽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