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的。
她看着苍郁远去的背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
亥时初,大宴散尽。
殷时回归帐之时,帐内烛火已经熄了。
他抬手示意随行宫人留在帐外,自己轻手轻脚的挑开了帘帐,转进内室,却忽的觉得自己脚底下踢到了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触感不错,他下意识的又踹了几脚。
那东西却不悦的拍了一把他的大腿,殷时回吓了一跳,连忙燃起火折子,就着昏黄火光,看见了睡着地铺的云青缇。
殷时回:“?”
他心虚的拍掉云青缇身上的脚印,随后陷入沉思。
不是——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去睡地板?这什么癖好?
但他随即也就注意到了室内唯一的一张床榻。
殷时回无奈的摇了摇头,点起烛台。
但见云青缇睡得不太安稳,她虽然垫了两床被子,但坚硬的地板依旧硌的她十分难受,睡梦中都皱着眉头,东郊猎场的寒凉之气顺着地面透过那两床被子,冻得她蜷成一团。
殷时回眉头一蹙,有些发愁。
他忍不住琢磨,云青缇那般娇气,稍微一碰都红肿一大片,那现在她睡在地板上,明日起床会不会被硌成个小红人?
他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殷时回“不情不愿”的俯身,打横抱起云青缇,几步之下便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殷时回垂下的的发尖扫到云青缇脸上,她皱了皱鼻子觉得痒,伸手一通扒拉,抓住了那绺头发用力一揪。
殷时回突遭袭击,黑着脸拯救出自己的头发,捂着被揪痛的头皮坐在了桌案旁,气得他灌了两壶凉茶。
反倒是云青缇一无所知,温暖柔软的褥子包裹住她,她本来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美滋滋的翻了个身,睡得四仰八叉。
殷时回:“……”
他觉得自己真是手贱,就该叫云青缇睡地板。
殷时回匆匆梳洗一通,和衣躺在地铺上,动了动硌得慌的后背,似眠未眠间,他又想——幸亏没让云青缇再睡下去,不然明天硌痛了她肯定又要怨他。
侍卫们巡逻的脚步声、兵器与盔甲摩擦的碰撞声中,殷时回闭上了眼。
他平日里要上早朝,习惯了早起,第二日天将亮未亮时便睁开了眼,殷时回懒散的翻了个身,瞟了一眼睡得满床打滚的云青缇。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云青缇的睡眠状态。
他看了好一会,直至天边大亮,才撑起身子,抬手把她拉下了床,反手丢在了地铺上。
云青缇是被摔醒的。
她并没有感觉到痛,只是骤然的失重感让她睡梦中受到惊吓,直接睁开了眼。
云青缇茫然的从地铺上爬了起来,并没有发现自己又霸占了龙床一整夜的事实。
殷时回坐在床边,翘起嘴角:“猪!”
每天除了吃就知道睡。
云青缇慢半拍的眨了眨眼,张嘴就是一句:“你才是猪。”
殷时回:“……”
这动静传出帐外,宫人们捧来清水巾帕,殷时回梳洗过后,褪下了常穿的宽大长衫,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打眼看去,少了些往日的威严,看上去倒更像个江湖侠客。
他偏头看见趴在地铺上一动不动的云青缇,克制不住的磨了磨后槽牙,抬手把她拽起来,丢到了随侍宫女面前,由着她被宫女摆弄更衣。
云青缇没睡醒,半死不活任她们摆弄,直到被拎上马,迎面一股风给她吹了个透心凉,她才后知后觉的抱住缰绳。
殷时回将她环在怀里,控制着小黑,慢悠悠的踱到人前。
殷时回往日里不耽美色的形象太过牢固,这冷不丁竟与一姑娘共乘,众人纷纷侧目,偷偷摸摸的打量着云青缇。
却见她着一身石青色骑装,容色平凡,放在人堆里毫无特殊之处,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被殷时回看上了眼?
他们躬身行礼,心底却是思绪万千。
这其实不合规矩,哪有女子经大庭广众之下与陛下共骑一马,但谁也不敢说出来。
前些年还会有人觉得殷时回年轻,倚老卖老想着拿捏他,处处质疑他,现在那些人要么坟头草两丈高,要么一朝回老家种地,再无缘朝堂。
他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不要看殷时回年轻,但城府手腕都是一等一的铁血,能混到这个官位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也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但有人却是个例外。
就比如说不怕被贬被杀,一心一意只想造反的殷长誉。
他驱马上前,朗声一笑,开口找茬:“本王难得见贤侄此般春风满面的模样,想来昨夜……”
殷长誉话都没说完,殷时回用脚想也知道他接下来保准弹劾他不顾祖制耽于美色,他直接打断施法。
“朕明明因为夙兴夜寐处理政事,导致脸色略显萎靡,何来的春风满面?”他指着自己因睡地铺睡得不太安稳,眼下浮现出来的青黑之色,给自己竖了好大一面“勤政爱民”的锦旗。
“想来皇叔是年纪了大,近来眼神不太好使,回宫之后朕便令太医院正去给皇叔问诊。”
殷·年纪有点大又有点毛病·长誉:“……倒也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