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缇睡得不太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尽是血色,她踽踽独行在残肢断臂之中,心中的恐惧一潮盖过一潮。
她举目四望,想要找出一个出路,身体上的疼痛更让她克制不住的流泪,可哭过之后她还是得咬着牙爬起来继续走,她一边哭一边走,一边大骂殷时回是个王八蛋。
她在昏睡中流泪。
云青缇脸上的□□已被取下,露出属于她自己的姣好容颜,此刻她长眉紧蹙,唇色发白,眼角不住的有泪珠滑落,泅湿了一片被褥。
殷时回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烦躁的在云青缇床前走来走去。
他曾恶劣的想看她哭起来的模样,但此刻真的看到她流泪了,反倒是没了那个兴致。
殷时回停在云青缇身边。
“喂,别哭了!在哭朕诛你九族!”他凶狠道。
云青缇没有反应,苍白的脸上是坠落的泪珠。
殷时回:“……”
他彻底没了主意,唉声叹气的坐在床边帮她抹眼泪。
温粟粟端药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她抿抿唇道:“陛下,药来了。”
温粟粟的本意是让殷时回麻溜的让开地方,好让她喂药,只是没想到殷时回听她这句话后,竟然回身接过了药碗。
他动作生疏的盛起一勺汤药就要往云青缇嘴里送。
温粟粟大惊,连忙叫道:“烫!烫!陛下,药是烫的。”
什么仇什么怨?这就要烫死她家青青?
空气中顿时弥漫了淡淡的窒息。
照顾人经验为零,以致于让自己看上去跟个傻子一样的殷时回手一顿,尴尬道:“……哦。”
他连忙收回手,仔细地吹凉药汁,才小心地灌到云青缇嘴里。
一碗药叫他喂得兵荒马乱,比行军打仗都要艰难。
这碗药灌下去,云青缇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些,蹙起的眉头舒展开,陷入了深眠。
她这一觉睡得够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云青缇费力的睁开眼,只觉得肩胛处一阵阵钻心的疼。
系统见她苏醒,这才松了一口气,鬼哭狼嚎道:“宿主!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的任务就要夭折了!”
云青缇眼前一阵阵发黑,本就头晕脑胀被这一喊更难受了:“闭嘴!再吵就真要死了!”
她有气无力道。
云青缇半死不活的仰躺在床上,忽然想到原女主的大结局就是为殷时回挡刀而死,她顿时大惊。
她现在代替了女主,那岂不是要自己再替殷时回挡一次刀?
云青缇觉得自己万万不能再来上这么一遍。
——真的会痛死人的。
她微微动了动躺僵了的身子,瞬间就疼成了哭包脸。
这细微的幅度吓醒了趴在她身边的宋长黎。
她一个机灵立马直起身来,看见云青缇醒过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宋长黎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云青缇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我……我没事。”
她喉咙干涩,声音带着重伤后的嘶哑虚弱。
宋长黎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你快喝点水,润润喉。”
一杯水下肚,云青缇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宋长黎扶着她靠在床头,心有余悸道:“你浑身是血的被殷时回抱回来的时候,简直要把我们吓疯了。”她说到这里,眼珠一转,“尤其是殷时回,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的脸色有多慌张,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
云青缇闻言愣了下。
慌张?
看错了吧。
就他那种拿自己的命涉险时,心跳都稳得一批的人怎么可能会慌张?
却没等她再问,帘帐便被掀开,温粟粟和半蔷一人端粥一人端药,一同走了进来。
见云青缇已然坐起,半蔷瞬间喜笑颜开:“你醒了!”
云青缇点头,对三人道,“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温粟粟道,“你一天一夜皆未进食,不好吃的太过,先喝一碗粥,暖暖胃。”
云青缇已经饿过劲了,她摸了漠没有什么感觉的胃,点了点头。
耳侧,半蔷托着下巴道:“原来跟在殷时回身边的小宫女就是你呀——我们开始都没认出来,那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吗?”她也没打算听云青缇的回答,只是顺口问了一句,而后道,“不过你这次实在太险了,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
云青缇小口小口喝着粥,闻声道:“什么勇气?”
和熊孩子斗智斗勇的勇气吗?
宋长黎解答了她的这个疑惑:“大家都说殷时回在围猎场遇刺,幸得云才人的舍命相救,以身挡刀,否则此刻殷时回怕是已经殡天。”
云青缇:“?”
她惊闻此言,险些喷出一口粥。
舍……舍命相救?
救命,大家怎么会这么认为?她明明是被坑的!
云青缇尴尬扶额。
现在想想,那一刻殷时回分明是放弃抵抗的姿态,他应当是想要受个伤,彻底把殷长誉钉死在“刺杀”一事上,但却被她自己一个脚滑,不小心破坏了。
云青缇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询问道:“那,查明谁是凶手了吗?”
“尚未。”温粟粟道,“但此刻,殷时回应当正在亲自审问被俘刺客,逼问幕后主使。”
*
御帐之中。
殷时回垂手肃立,黝黑的眼瞳尽是漠然,看死狗一样看着地上匍匐的刺客。
那人被他折磨的不成人样,浑身的骨头被他一节节的敲碎,恍若一滩烂泥摊在地上,只还吊着一口气,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呼吸声。
殷时回记得他。
他曾用右手持刀刺入云青缇的身体之中,叫她现在还躺在床榻之上。
殷时回眸中浮现出冷怒之色,手中长剑骤然出鞘,锋利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