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得太娇。她如今这般天真,又不谙世事,若是以后遇着什么,会不会不堪挫折。”
谢庄南怀胎生子前夜,宗媛梦见一只黄鸟,长羽斑斓,煌煌盛美。她初次将玉润可爱的外孙女抱于怀时,窗外又恰好有稚鸟啼鸣。于是她给外孙女取了小字,阿鸾。
虞缈在宗媛眼里,仍如幼鸟稚嫩。可她一向把这眼珠子捧在手心惯了,又舍不得放手。
鹤霜姑姑安慰道:“公主何必杞人忧天,有您在,娘子怎会有事?”
衡阳长公主一叹:“我只是怕我百岁之后。”
“您莫说这些不吉利的,那便也还有鸾娘的爹娘在。虞谢两家,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小娘子么?况且如今还有位燕王殿下呢。”
长公主缓缓舒眉,想起彼时所见燕王府中那个仪表堂堂的少年人,这才展颜几分:
“我本意是想再留阿鸾几年,在京中再给她细细挑选,多掌掌眼。没想到这妮子,竟一声不吭自己挑好了……不过,也是后生可畏。姬策虽出身不佳,如今能力也算配得上阿鸾。”
彼时,姬策尚且是一个不见经传的庶出子,却得了虞缈在意。少年规谋宏远,后来渐渐也崭露头角,更是于涿鹿率军克敌时当身履锋,一战成名。
最后是以燕王世子之位,万千厚礼来求娶虞缈。
长公主多年眼光毒辣,识人极准,只需一面就能看出对方是何秉性。但也还是几番考量,才落下满意态度。
姬策的心性沉稳,虚怀若谷,适合自己的外孙女。也的确英姿不俗,非池中之物。但最为重要的,还是阿鸾喜欢。长公主明白,唯有两情相悦,方能安定长久。
只是宗媛心中隐隐又有些纳闷,此前也未曾怎么留意过这个后生。老燕王姬璋成事不足,没想到竟生了块璞玉。
鹤霜姑姑笑笑,知道她这话已是满意:“燕王殿下一表人才,是个妥帖稳重的人,又待鸾娘向来如珠似宝。也是您亲自掌过眼的,您且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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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乃是门阀大族,府中金塘水碧,十步一景。
陪外祖母用过一顿早膳后,虞缈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漫步少许,便坐在画亭中听鸟叫,品茗歇息。抬眸,恰好见遥遥一道倩影。
女子曲眉素颊,姿态落落,一看便是秀外慧中的名门闺秀,只是双眉似有轻愁。
虞缈颇为意外,又有些惊喜:“芬表姐?”
谢芬抬首也看见了她:“阿鸾?”
虞缈已迫不及待,像只鸟雀般飞出亭子。她幼时与谢芬关系最亲,一直十分想念对方。
谢芬温柔娴静,从来说话细细声,待她极为关照。
她上女学时不擅女红,是谢芬挑灯夜下一针一线,帮她绣好了残缺的课业。她容易头疼,总是枕在谢芬膝上,让谢芬帮她按揉头穴驱散疼痛。
虞缈尚年幼,就有许多外人讨好送礼,于是她把所有的宝簪金钗统统都送给了谢芬,好让谢芬赴宴时能艳压群芳。
谢家处处,曾留下她们的身影与笑音。虞缈真心喜欢这个表姐,而谢芬的少女心事,也总与这个妹妹分享。
只是归长安后,谢芬已然出嫁,彼此才渐渐疏少见面。
谢芬似强颜欢笑,随表妹缓步入亭中,“阿鸾,你也回来了?是了,你是来见长公主的罢。”
虞缈高兴之余,还是注意到了她的面色有异。她拉着谢芬坐下,将灵芝斟的新茶递给她,轻声道:“表姐,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谢芬三年前出嫁,夫君乃是陈郡袁氏的袁三郎。彼此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乃一段佳话。自出嫁后,谢芬就一心侍奉公婆,深居简出。
她并不清楚为何谢芬会突然归谢家,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谢芬低垂雪颈,声音艰涩:“阿鸾,我实不瞒你,实际上,我快在袁家快待不下去了。”
“怎会如此?可是袁家有人欺负了表姐?”
谢芬苦笑道:“夫君他在外面,已有了新人。”
虞缈惊愕十分,乌柔的瞳孔都睁圆了。她也见过袁敬,印象中是个端正有礼的君子,不由更为震惊:“表姐夫他,他当真做这等事?”
谢芬面色苍白,抚着小腹伤神道:
“成婚几载,我始终无所出,婆母对我早有不满。子悦起先还为我周旋于其间,但也渐渐失了耐心。他如今又新擢卫尉少卿,说是公务忙碌,甚少归家……我却在他衣衫上嗅见新香,看见旖旎痕迹。”
“我与他相识数年,如何不知道他从来不染这样的香。”
“我问他,他却冷然反讥,说我素日无聊多疑。如今府中人看出势头,连仆婢都敢轻易怠慢于我。”
谢芬的话音也渐渐颤抖:“都道故人心易变。我今日才知道,原是真的。”
周遭长辈一向和睦,虞缈也不曾见过此类事情。她听了心中忿忿不平,又十分心疼表姐:“袁家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如此亏待于你,表姐,你一定要和离才是。”
“和离?”谢芬启唇轻轻一念,却有些恍惚似的:“阿鸾,和离不是这么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