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舟见对方一言不发,心中更是气急,刚想用劲,便见身前女子浑身无力似的倒在他怀里。
“……!”他懵了一瞬,不解地垂首瞧着这好似心大的沈二小姐,无语片刻:这是……被我捏晕了?她竟真的体弱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的手垂在身侧,并未触碰到她,眼下情况他着实未料到,这还是第一次同一个姑娘肢体接触,纵然是他厌恶之人,却依旧有些茫然且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竹苓看到自家小姐竟靠在了活阎王身上,脸色一白,头埋的更低了。
室内熏香缭绕,沈卿竹方才悠悠转醒,她先是一愣,而后忙退开了许多:“王爷恕罪。”
她并未解释,可顾晚舟却死死的盯着她。
不过片刻,便在她身上贴上了‘欲擒故纵’的标签。
他忽地大力捏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首,他深觉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令人讨厌至极!
沈卿竹微微蹙眉,指尖紧紧的抠着手心:“王爷若是心中愤恨难平,想要臣女这条命,臣女也绝无二话。”
“你!”顾晚舟手指用劲,在看到对方眉宇微皱,脸色惨白之时,终是将她甩至塌边:“放心,本王暂时不会杀你,这间屋子可是本王‘特意’留给你的,那些曾随本王征战沙场的兄弟,皆在此间留过,本王将这儿重新修饰一番,你可还喜欢?”
他勾唇一笑,又道:“对了,本王忘了告诉你,这屋子后边可就是那十万将士的衣冠冢,想必,他们也很乐意见到你,王妃。”
言罢,他歪头静静地瞧着,似乎想看她露出慌张惧怕之色,却只见眼前女子平静地站起身,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袖,微微福身,道:“臣女明白了,王爷慢走。”
“……”
顾晚舟心中郁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哼’了一声转身,重重摔门而去。
“???”沈卿竹满脸疑惑,面上露出茫然又不解之色,遂问身边小丫鬟:“王爷怎么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竹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颇有股劫后余生之感:“端王果真可怕,小姐,咱们以后还是躲着点吧,不过您方才……”
沈卿竹无言片刻,才道:“他喝酒了…”
气味虽淡,可对于自小便对这一系列酒香敏感的沈卿竹来说,实在太浓了。
如此,便也解释的清了。
“小姐以后可得当心,若是小姐的特殊体质被有心人知晓,怕会引来祸端。”
“我心中有数。”
一阵风拂过,竹苓自从知道这屋子后边便是衣冠冢,就觉渗人。
“小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这后边……”
沈卿竹垂下眸子,敛去眸中伤感之色:“皆为我大陵将士,有何惧之?”
竹苓的方向看去,只见眼前女子神色自若,除却病态之色,倒显得凛然无波,心中惧意略微散去,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小姐说的是。”
沈卿竹本以为今夜必然逃不过端王的为难,却没想到他就这么放过她了。
她脸颊两侧指痕久久不散,她觉腮边略显酸软,却不立即做处理,只是道:“竹苓,去将我的素衣取来。”
“小姐……这、不合规矩啊。”
沈卿竹愁绪满面,自从知道自己与那十万将士仅一墙之隔后,心中更是愧意难当。
“理应如此。”
一架古琴立于案台之上,她款款而坐,玉指轻挑,在琴弦上来回拨动。
琴如风,音如韵,指尖起落间,琴音好似潺潺流水,或急或缓,或虚或实。她好似立于幽谷之间,只觉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她眉宇间尽显悲色,如泣如诉的琴音回荡在耳边,那一刻,好似所有人情冷暖,名利纠葛,俗世纷扰皆消散于天地间,只余悲怆的音色不断流淌,停留心头,经久不散。
清冽如泉流,幽幽如云卷。
这一声声悲怆之音令门外之人顿住脚步,心中愤怒之感逐渐归于平静,却似石子入水,偶然泛起一丝涟漪。
他眉目微怔,立时归于平静。
-
翌日清晨,沈卿竹早早便起了。
她用过早膳,便坐在窗边练字,笔触虚弱无力,偶能闻得几声轻咳。
“小姐。”竹苓急忙取来外袍,披在她身上:“大夫说你吹不得风的,快些进去罢。”
“无妨……咳咳、咳……待在里屋实在憋闷,写写字静静心也是好的。”
忽而,一声巨响传来。
“什么声音,你去瞧瞧。”
竹苓一推开门便被拦住了,门外将士目露凶光,刀剑执于身前,她心中胆寒,却装腔作势般挺起腰身,下颌稍抬,作无礼状:“放、放肆……你们知道自己在拦着谁的路吗……?”
几人充耳不闻,拔剑示意。
“啊!”竹苓飞快进屋,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怎么了?”沈卿竹见竹苓慌慌张张跑过来,额间细汗密布,嘴唇哆嗦个不停。
“小、小姐……我们出不去了……屋外都是士兵……”
“这样啊。”沈卿竹略一颔首,却并不惊讶:“不出去便不出去罢。”
“可、可是……”
‘砰’——
一阵风呼啸而过,有一人重重的摔在了树下,捂着胸口闷声道:“苏忱!你还真动手啊!”
苏忱上前扶他起来:“王爷的命令你敢违抗?”
“我……”江砚怒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我就是气不过,你说王爷是不是糊涂了,这时候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啊?”
“你才糊涂。”苏忱提醒道:“王爷之意,此女暂不可杀!”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抽筋剥皮,以报血海深仇!”
“闭嘴,要是被王爷知道……”
“你们在做什么?”
顾晚舟悄然出现至二人身后,目光沉沉。
“王、王爷……”
二人顿时不敢出声,悄无声息的收了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