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逆之冷笑一声并未减速,“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不值一提。”
不提倒好,一提,谢长桓心肝都疼。“可不就是魔宗宗主的实力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你个小小少年,技不如人,现在走也不丢人……”
然而话未完,冯逆之的身影一闪,翻扇收在腰侧,弃马压低身体,一头扎进林中。
晨曦未开,灰蒙之中带着雾气,冯逆之落在一株大树上,轻轻拨开枝叶,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惊震了。
棵棵株木上都倒挂着一个人,一个死人,不少枝干都被压得弯下了腰。林中静极了,哪怕密密麻麻看过去都数不清到底挂了多少个,可能呼吸的,寥寥无几。
冯逆之倒吸一口凉气,眉尖微蹙,轻轻道:“何至于此?”
这话不知说与何人听。
少顷,一声惊叫划破诡异的静谧。原是谢家叔侄也进来了,甫一站定便瞧见了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卓一噗嗤笑了声,“少见多怪,不过是些死人罢了,怕什么?”
“四……四叔你看,看见了吗?这衣裳,这些人穿着谢家□□的衣裳。”
谢长桓到底老练些,饶是脸色惨白如蜡,仍伸出哆嗦的手伸向其中一人。此人当死得久了些,躯体趋于腐败,又干又硬,快脱了人形。
“别碰。”
“九哥。”谢长桓一见至亲手足便慌忙想将人解下,冯逆之的告诫哪里能听得进去。
谢雨濛正欲上前帮忙,却被卓一伸臂拦下。
“这样热的气候,不时有雨,尸体却不腐,也无异味,甚至蚊虫不近,必然有毒。”
然而谢长桓刚解下九弟,一抬眼,隔壁晃来晃去的脸孔又是旁支年轻一辈中天资过人的小侄子,将将是弱冠之龄,死也瞪大了眼。
他起身又去解下他来,可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之众几乎都是牵连血脉之人,各个七窍流血,睁眼张口死状灿烈,他一个人一双手,哪里应对地过来?
悲从中来,他一张嘴,噗地一声呛出大口鲜血来。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十四叔!”
“别碰他,毒已攻心,能呛出血来,倒还有的救。”
听卓一说有救,谢雨濛强忍着眼泪抓住他的手臂,“求求你,快救救我十四叔。”
卓一扬起眉目环视一圈,“下毒的人就在此林中,我没本事,你呢?”
“魔宗宗主?”谢雨濛气得捏紧拳头,恼自己学艺不精,又猛地想起冯逆之来,可这次面对的是穷武林之力也未曾在她手里占过便宜的魔宗宗主,仅凭一个来路不明的世家子弟,饶是武艺高强,想来也没有几成把握吧。
“想救他不难,叫这小子自己乖乖束手就擒,服下这瓷瓶的毒药,本宗主便饶你们不死。”
一只碧绿的小瓷瓶从天而降,稳稳当当地立在一旁的石头上。
又是那女声传来,飘忽不定,难觅踪迹。“本宗主耐心有限,待数到十还没服下,那可别怪本宗主迎风洒一瓶失心散了。”
树下的两人颇有默契得回过头仰视树上的人。
冯逆之一跃而下,拿起小瓷瓶仰头喝干。末了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道:“味道不行,不过我正好渴了,再来一瓶?”
她笑着笑着,毫无征兆地往前一扑,再无动静。
谢雨濛登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自己居然害了朋友性命,委实于心有愧啊。
下一刻,两条黑影抬着一把撑伞的圆椅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
椅中坐着一妙龄少女,挂着薄纱,手握一杆玉柄烟枪,斜睨着眼,不可一世道:“去,翻过来给本宗主瞧瞧。”
两人放下圆椅,前面的人依言上前将人翻过身来。
少女微微前倾身子,佯作不屑,实则视线紧紧粘在冯逆之脸上。随着她鼻翼一阖,嫌恶道:“与那画上不大相同,肯定是寻错了人。不过算了吧,死都死了,那就扔这吧,咱们走。”
谢雨濛不敢哭得太大声,抽噎道:“是……是双鬼,双鬼抬宗。呜呜,真的是魔宗宗主来了,咱们完蛋了。”
两人沉默着再度抬起椅子,然而前脚才迈出,下一刻便觉得肩上一沉,椅中多出一人来。
冯逆之手中的扇面抵在少女的细颈上,头凑得很近,猛吸了一口气,笑地猥琐,“嗯,人美不说,味道都这么香。”
少女大惊失色,强捺住起身的冲动与她挤在一处,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巴掌大点的小脸,左侧眼皮子底下埋了一粒朱砂。她挑衅道:“敢与本宗主靠地这样近,你胆子不小,不怕被毒死吗?”
只这眉眼,便胜却人间无数。
冯逆之收敛起笑意,冷冷道:“解药拿出来。”
少女似是笑了,扶在椅背上的手指轻点,“要解药做什么?你们统统得死。”
抬椅的两人身形如鬼魅,可速度再快,到底也没能快过冯逆之。她索性弃了椅子上的少女,飞身迎着那双鬼的左右夹击而去。
她素来悍勇,一柄骨扇瞧着既花哨又脆弱,对上双鬼的四刀好似柳枝撞上冰碴,看似不堪一击,实则韧性过人。
双鬼撞上扇面的每一刀都被冯逆之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卸去,然而当扇面翻转直上时,裹挟凉风与锐利,每一次的扫过面门都危机四伏,每一次擦肩而过都必要见血。
洒金的扇面做了特殊处理,血珠飞溅着四散开去。扇面如新,仍是倜傥君子手中轻摇的风流。
是属于冯逆之这等高手的,残酷又洒脱的风流。
很快,交手不过二十个来回,一鬼就被割了手腕,二十斤的贴身刀片落在地上。勉强拾起刀,却手抖如筛糠,心知雷霆之势去矣。
又三手下来,另一鬼突然大喊道:“速去。”
冯逆之冷笑一声,语气轻慢,下手却更狠辣了些,“哪里去?”一招燕不留行将那人一击必杀。
那欲离去的鬼登时红了眼,然而眼风扫过被惊地呆住的少女,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冯逆之却收了扇。
展时重若千金的杀人利器,收后被她拿在手中轻敲着,又成了奢华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