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星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闻奇。
一回家就抓着女儿要好好看看,直询问她在部队过得如何,嗔怪她逢年过节都不回家,他亲自下厨做了顿丰盛的晚餐。
谢微星一一应了。
短短几分钟,闻奇欢喜的同时有些受伤。
从谢微星冷淡疏离的眉眼,往日里的阳光明媚的少年心性退却,转而变得沉默寡言,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隐含着股军人的气质,不再像一年前那般冲他肆意欢笑,成熟的眼底仿佛藏着翻涌的深沉。
谢微星长大了,跟谢舒亦的淡漠沉静愈发相似。
谢舒亦坐在客厅沙发看报纸,知晓他们回家眼睛都没抬一下,淡淡说了一句:“准备准备,吃饭。”
这话一出,闻奇立马让管家张罗着用餐。
四人陆陆续续在饭厅落座。
先是谢舒亦,再是闻奇,谢微星再次,最后才是纪维洲,这种顺序几乎是约定俗成的。
一桌子菜全是谢微星爱吃的,品类齐全,还配备了红酒。
四人用餐静悄悄的。
在谢家的餐桌礼仪里,用餐时不得发出任何声音;
不得随意起身;
不得嘻嘻哈哈;
时刻注意仪态;
这些年他们一直秉持这种习惯,并且维持得很好。
纪维洲跟前是土豆烧肉和酸鱼汤,他不太喜欢吃这两个,又不敢站起来夹远处的虾和豆腐,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暗暗想着早知道该偷偷跟谢微星调换下位置。
正在他懊恼的时候,碗筷夹了两只鲜嫩可口的虾,眼睛立马亮了亮。
谢微星还记得纪维洲不喜欢吃的菜,距离这家伙有些远了,又开始戳米饭。
她随意帮他夹了两只,哪知那家伙埋头装作认真吃饭,餐桌下的脚踢着她小腿,她给闻奇和谢舒亦分别夹了一只,又给纪维洲夹了两只。
这算是他两的默契。
那边闻奇和谢舒亦见她孝顺,心情不错,也给她夹菜。
谢微星回头冲女佣道:“我不喜欢吃豆腐,把豆腐和土豆烧肉换一下。”
女佣将两道菜换了。
纪维洲美滋滋剥着虾,慢慢吃掉,闻言想了想又剥了一只夹给谢微星。
谢微星觑见碗里的虾,还算这家伙有点良心。
闻奇和谢舒亦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对视了眼,双双蹙眉。
谢舒亦凝视了几秒谢微星用餐模样,搁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唇角:“吃完饭,来我书房一趟。”
说完起身,朝楼上走去。
谢微星“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用餐。
纪维洲离家出走,跟闻奇和谢舒亦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他们非要纪维洲跟戈滟联姻,也不会毁掉纪维洲画画的手,更不会导致他被戈滟损伤腺体导致最终的腺体感染,她根本无法想象纪维洲在外面那四年是怎么过的。
一开始她是逃避过思考闻奇和谢舒亦身上的问题。
他们是她的父母,养育她,教育她,她无法不偏袒他们,无法不为他们找借口。
她总觉得只要找到纪维洲就能想方设法弥补犯下的错误,最终得到的却是纪维洲的死亡证明。
即便她重新回到21岁这个时间点,她也无法忽视在前世纪维洲所受的痛楚。
她是怪他们的,时间太短,她无法做到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直接对谢舒亦和闻奇提出解除纪维洲和戈滟的婚约,他们绝不会同意。
这顿饭吃了半小时结束。
书房里隐隐弥漫着股雪茄的味道,并不是很好闻,站在书桌前的谢微星微微皱眉,谢舒亦手里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雪茄,时不时抖了抖上面的灰烬。
谢舒亦开门见山,提出让她兼顾学业,进投行接触业务。
卫星投行从上到下她都已经打过招呼,算是提前磨炼,但是学校里的课程必须完成,不能耽误。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条件。”谢微星身材颀长,站得笔直,目光矍铄,言辞风轻云淡却又蕴含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和压迫感。
谢舒亦靠着皮椅以舒缓的姿态躺着,双腿交叠。
现在她与往常在员工与家人面前的矜贵自持截然不同,显得懒洋洋的,手里的雪茄夹在指尖燃烧出一缕白烟,缓缓朝上而去,使得她的五官朦胧起来。
她看着那双炯炯有神又暗藏锋芒的眼睛,几乎跟曾经纵横商场的谢绍臣重合。
她觉得女儿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可一想或许是在部队待久了,就变得狂妄起来,好整以暇问:“什么条件?”
“你给我三个亿,如果我投资的项目全部盈利,你们得解除洲洲跟戈滟的婚约。”
谢微星定定看她,唇瓣轻启道:“如果我做不到,我就答应跟霍雎结婚,日子你们定。”
与戈家这种后来崛起的豪门家族不同。
谢霍两家属于百年豪门,底蕴深厚。
越是这样的家族商业联姻越是频繁,这是最好巩固商业地位的手段。
而他们这些家族出来的孩子,从一开始婚姻就属于家族,达到利益最大化。
年少情况时她肆意妄为抗拒联姻,接管公司后才意识到谢家的商业帝国盘根错节,必须通过联姻巩固在圈子里的地位。
跟其他家族的继承人一样,她拥有异于常人优渥的生活。
而与之对应的是,她得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除却执掌谢家外,还必须妥协于现实联姻。
“是洲洲告诉你的吧?”谢舒亦抽了口眼,有几丝不悦。
谢微星淡淡道:“跟他无关,是我自己发现的。”
“戈滟的家世地位配得上洲洲,而且戈家在娱乐圈的潜力不错,他嫁过去就跟你爸爸一样,当个家庭主夫,照顾好家里就好,我相信洲洲能做到这些,你不必瞎操心。”
“我不喜欢她当我弟妹,这理由足够么?”
“不够。”
“对我来说,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