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发现,楼将军来过之后,公主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这几日雨过天晴。她觉着,楼庄就是小福星,公主高兴,她也高兴。
振作起来后,容嬅干劲十足。到了九月初,珍华堂赚了不少钱。再过不久,开始秋收,各个谷仓也都会填满粮食。万事都在朝好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发展。
与此同时,大理寺上下也非常忙碌,容桓从蛛丝马迹中断定杜衍明藏在长安城内,大致在东市周围。具体怎样才不会打草惊蛇,还得等容郇发话。一天不抓到杜衍明,容桓就一天难以安心。
又过了几日,李独鹤被革除县令一职,押解进长安。人是容嬅审的,魏玠旁听。
李独鹤有几分城府和心计在,严刑拷打对他毫无用处。正如此刻,他唇角含笑,坦然接受任何加之于他的罪名。
“长公主,何必白费气力?不如直接赐李某一死。”
“赐死?”容嬅嘲讽。
“长公主想知道什么?是被我贪了的那几两银子去了哪?还是江南道河提断成两截,埋在河堤下的沙子?”李独鹤似乎半点悔恨都无,冷笑一声。“贪了如何?不贪又如何?今我为鱼肉,任凭处置。”
容嬅心中翻起滔天巨浪,江南道决堤,果然是他做的!
魏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轻抿一口,似乎事情与他无关。容嬅知道他越是不语,越是怒气正盛。
接下来,魏玠面色一沉,将这盏茶连带茶盏尽数往李独鹤的头上砸去。茶叶,鲜血混在一起,从李独鹤的额头缓缓流下,可怖至极。
“长公主——你真是好运。”李独鹤干笑两声,阴恻恻地说,“在县衙我就该直接杀了你,将你烧成地底下的一抔土。中书令,你也不过如此,当初的江南道,你查了又如何?他们那些小喽啰,还不是甘愿替我受死。”
容嬅知晓李独鹤这样说是为了激怒自己,她保持镇静,“虽说始平县是崇明长公主的封地,可始平县夏秋的税粮直接运至户部,再由户部将银钱发往崇明长公主府。在始平这几年,你低价收购百姓的米粮,高价售出,再交以朝廷低赋税。中间所得去了哪儿?在江南道时,用于堤坝修筑的钱款,你贪去了五成。这些银钱又去了哪儿?”
容嬅将李独鹤贪污名目一一罗列清楚。
魏玠派去始平的暗卫,搜了李独鹤居住的宅院。很普通的院子,甚至还比不上长安城内一些胥吏的住所。卧房中,更是一无所获,半点儿金银都无。
可县衙那儿有所发现,暗卫以碧玉狮子为由,搜查县衙。结果当日,李独鹤不在县衙,暗卫搜查了李独鹤的值班居所,居然发现一条地道。这条地道蜿蜒曲折,直通郊外。
他们在地道中发现了一锭雍和十年的官银,于是快马加鞭,将银锭送回京师,经户部查验,是江南道水灾时,户部拨下的那批银子。
李独鹤被擒时,十分坦然,仿佛早有预知。越是平静,越是有鬼。容嬅觉着,他倒像是在护着什么人似的。
“公主不必多说,全是我贪的,银钱早已消耗殆尽,半分全无。”李独鹤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我只问你,此事与驸马有无关联?”这个猜想早在容嬅翻看那些账册时,就已经形成了。驸马赵俭礼与李独鹤毫无干系,凭什么平白叫李独鹤得了这样多的好处?
虽说赵俭礼已死,可还是能顺着账册抽丝剥茧。
“赵俭礼这个蠢才,我只糊弄了他几句,他就为我所用。”李独鹤不屑道。
听到这儿,容嬅已有定论。“魏中书,不必审问了。”
二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穿过昏暗的牢房。两旁关押的都是死囚,或是贪腐,或者背了人命案子,总之,都是大奸大恶之辈。
谁能想到,被打的皮开肉绽,满面死灰的这些人,也有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当权势一步一步腐蚀了人心,面目也会愈发可憎。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此,楼庄出身寒门,坐到了现在的位子,可他却不贪一分一毫,无论对谁,都保持初心。再如魏玠的家世,累世公卿,满门荣耀,可朝野上下,谁都知魏国公两袖清风。
说到底,还是被权势裹挟,蒙蔽了双眼。
“李独鹤的话你信了几分?”容嬅问道。
“三分,江南道决堤是他做的。”真凶虽已伏法,但远远不够,那些原本有安稳生活的人却回不来了。
“另外七分呢?”容嬅继续发问。
“那就要问驸马了。”魏玠说道。
“你胆子倒是很大,旁人不敢提及的人,在你这儿,似乎他无足轻重。”容嬅记得她这位姑母爱极了驸马赵俭礼,二人成婚后十分恩爱,可不幸降临,一次议事,驸马突染恶疾。宫里先请了太医署,再命人去始平召崇明公主进宫。恰逢大雨,道路阻塞,车队在路上耽搁了两日。太医署怕疫病扩散,惹出大祸,擅自做主处理了驸马的遗体。等到姑母来时 ,只剩下一盒灰。若不是有了遗腹子,姑母怕是真的要随驸马去了。
容嬅对此事存疑,阿耶下了死令,不许人过问。她也私下找紫宸殿的宫人旁敲侧击过,得到零散消息,崇明公主在紫宸殿和阿耶为驸马发生争执,随后愤然离去。
现在细想,巧合颇多,崇明长公主不信,容嬅也不信。
魏玠正色道,“雍和九年,驸马突染恶疾时,我在宫内。雍和十年,先皇临终托孤时,命我提防与驸马关系过密者。再者,就是将匣子托付于你。”
说到匣子,容嬅有些头疼,“我试了多种法子,都不能打开。阿耶走时嘱咐你这些,想必那匣子与赵俭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愿意信赵俭礼做了恶事,所以——”
“所以,从李独鹤入手。”说罢,魏玠摇头,目光示意容嬅不要多言。
“请公主安。中书,陛下命我请您过去紫宸殿。”三保不知何时进了这牢房,竟半分响动都无。
“你去吧。我正好去西郊。”容嬅摆手,示意下次商谈。
捕捉到“西郊”字眼,魏玠眼神暗淡几分,“如此也好。国公最近念叨了好几回,问你何时得空,去尝尝他做的鱼?”
“明日吧,若是样式少了,我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