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和芬儿回到暖阁中,伊立在珠帘两侧静候。
绾青瞟到琉璃花窗外的阴翕天空中,漂浮着细细小小的白点——是雪粒子!
她便无声地用唇语与对面的芬儿说道:“落雪了。”
芬儿听了忙回头往窗外看去,可不就是飘起雪来了吗!欣喜浮上了她的脸颊,将之前的丧气扫去大半。
此时却听门外有声音通传:“福公公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向外去迎,只见正是掸着肩上落雪的福公公。
“奴婢见过福公公。”绾青和芬儿皆福了福身。
“哟,两位姑娘请起请起。绾青在这儿,想必太子殿下也还在里头了?”福公公笑眯眯地问。
绾青回答:“是,殿下还在里面和张妃娘娘叙话。”
福公公也顿时泛起了愁色:“咱家也听说了,万岁爷已嘱咐了厚礼,眼下还是得养好身子要紧啊。”
芬儿蹲下谢过恩典,福公公摆摆手示意无妨,又对绾青说:“还要绾青通传一声,咱家是来请太子殿下挪步御书房的。”
绾青哎了声应下,来到珠帘前朝里头通报:“殿下,御前福公公求见。”
太子扬声回道来了,几步便走到珠帘外,朝银发满头的公公一颔首。
“福公公。”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万岁爷有请您即刻去御书房一趟呢。”
福公公收起拂尘,恭敬地朝太子行礼。
“那便走吧。”太子点点头,便随着福公公往暖阁外走去。
绾青和芬儿在他身后行礼恭送,苑外小雪纷纷扬扬,灰金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知怎的,绾青的心头突然涌起一番似别离的情绪……
太子进入御书房后才发现,金碧御案前端坐着父皇,下首跪候着当朝首辅和几位掌军重臣,可见兹事体大。
他端着一贯的淡然静气,昂首阔步地来到皇帝座前,撩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坐。”
皇帝这才放下手中运墨不断的玉杆狼毫笔。
“谢父皇。”
太子坐下,心里已有预感,此次召他前来会谈何事。
“太子既然来了,朕也便当着你们的面来问一问太子的意愿。”
皇帝朝着一众大臣这样说道,又接着说:“眼下临近年关,边塞驻防吃紧,尤其以北部的乌国为主,不断侵扰我国边境百姓,烧掠强盗,可谓是无恶不作。”
“眼下新年将至,还是以平和谈判为主。朕为显诚意,下个月也会纳乌国公主为妃。”皇帝说到这儿,端起茶盅饮了口茶。
太子不作声,只待皇帝接续说下去。
“年后,朕想派人前往北部坐镇,代朕进行长期谈判,必要时以征伐的形式,必要将北部这块陈年顽疾根治干净。以保我大齐国泰民安。太子,你和翰儿是朕所考虑的人选。你有何想法?”
太子闻言后淡定起身行礼,山雨欲来却处变不惊。
“儿臣愿为父王分忧,固我大齐山河永健、子民无虞。”
“好,太子心存此意甚好。在此之前尚有诸多事宜需要商榷,少不得要在御书房中秉烛夜工了。”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如此说道。
太子与一众朝臣齐声道:“愿尽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
“此事便只有今日殿中人和朕知,待乌国公主十日后入宫,朕会再颁旨昭告,太子年后择日启程。”
“微臣谨记陛下圣谕,定将鞠躬尽瘁,辅佐万岁爷及太子。”
“行了,你们先退下吧。朕有话要单独与太子说。”
大臣们犹如潮水般倒退着出了御书房,偌大高殿中,只剩下了一对帝王父子。
“旻儿。”
皇帝如一位寻常百姓家的父亲般朝太子招了招手,太子便起身来到皇帝身前。
“此行你去,便要远离京师,朝堂之远,不管你在那儿听闻到朝中是如何的震荡不安、惊变离析,你都切莫分心。同样的,父皇也对你有十足的信心和期待。这是你继承大统前的必经考验。”
皇帝放缓语速,显得声音格外语重心长。
太子心头一颤,果然父皇欲将他调离京师,为的是清洗前朝、重新梳捋秩序,以免身居太子之位的他被刻意卷入或被心怀不轨之人借题“做文章”。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希冀不辱皇命、班师归来。”言罢,太子又朝皇帝深深行了一礼。
后日便是大雪了,绾青张罗着宫女们为昌顺殿内加炭,又从库房里取出大冬装分发下去给宫中的宫人们。
这之后再过了小寒和大寒,立春时节便是新春了。
今年巧得很,立春这日便是除夕夜。
绾青的生日也是在立春这日,算算时日,这也是她在宫中度过的第三个生日了。
这样想着,绾青也一路回到了自己的耳房,身上添了一件高领的夹棉短袄,又想着一会儿要把太子寝阁里的貉子毛氅翻出来。
正要踏出房门时,静姑姑来寻她。
“绾青你在这儿呀。”
“是呢,正准备回昌顺殿。”绾青笑着应她。
静姑姑却不言语,见四下无人,只把她往房间里推回去。
见房门被紧闭上,绾青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窒闷,心头也有些发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