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禾用手环住双腿,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周身热度还没散尽,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落在手臂的皮肤上,依旧灼热氤氲,勾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羞怯。
在被命令上车之前,她所想出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江寻澈觉得她无用,将她逐出王府。
而方才那一连串的......行为,是她不曾想、也不敢想的。
事到如今,她已经可以承认,自己对那位高高在上的殿下有几分真情实感的喜欢。
就像喜欢天边渺远的月亮。
虽然遥不可及,凉薄无情,但她依旧夜夜抬眸仰望,祈盼那如水的光华能有片刻照在自己身上。
但是,月亮怎么会突然落在她面前、抵在她唇上呢?
江寻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书院门外,当街命令她上车,然后将她禁锢在怀里,欺身下来,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概是为了发泄吧。
毕竟,进王府的第一天李嬷嬷就告诉过她,秦王殿下没有侍奉的姬妾,枕畔也从不留人。
所以他一时兴起,决定找她泄.欲,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苏栖禾低下头,眼泪溢出眼眶,一路划过红晕未褪的脸颊,落进被扯开的领口里。
她并不想被当作宣泄的工具。
不仅是因为天生的清白傲骨,更是因为这让她想起自己父亲怀里搂过的那些女人:浓妆艳抹,善于调笑,依靠别人的欲.念而生存,破坏别人的家庭。
她发自内心地害怕那些人。
但除了这种可能性极大的推测,只剩下了一种解释,就是江寻澈也喜欢她。
她将脑袋埋得更低,心想这实在僭越得过分,怎么可能啊......
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难受,虽然是一堆缠绕的线团堵在胸口,但每一根线的末端都通向失落和伤感。
现在她被他留在这里,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所以她大概可以哭一阵子,而不用害怕被殿下讨厌。
泪水像被割断的珠子,随着低头的动作而沾湿了衣服,晕开透明的轻纱,紧贴着皮肤,时间久了就渗几分凉意,丝丝缕缕弥漫进骨髓,与体内的热度碰撞,水火难容,非常难受。
回府之后大概又要头晕许久,但这一次不能再奢求王爷会赏药给她。
江寻澈走之前曾说留在这里别动,所以她只能狼狈地缩在角落里,看窗外从正午逐渐迈入黄昏。
暮色四合,阴影在一点点侵占车内的空间,但离皓月升空还有很久。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现在进展顺利吗?
刚才恍惚听到南风讲,是太子殿下带着那位被弹劾的翰林学士进宫,要求与秦王当面对峙。
撕破脸到这个份上,肯定是殿下已经把文华殿的眼线和绑架案禀告给皇上了。
那么,如果对峙中,元熙帝要求他自证清白呢?
她的心微微悬了起来,想到这里,有点担忧。
毕竟身为皇子,想要显露野心很容易,而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夺嫡的野心,却如履薄冰,难如登天,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囚禁终生的下场。
哪怕是江寻澈那样算无遗策的执棋人,踩在这样易碎的冰面上,应该也会有些紧张吧。
可他从来没有将压力对谁说出口过,永远都是那副冷冷的、从容不迫的样子。
不,或许他表达过,而且是对她。
只不过是以刚才那种方式。
那是他不孤冷也不从容的一面,或许从不示人,只有她有幸见到。
苏栖禾为自己胆大包天的妄想而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脑袋。
毕竟光是产生这样的想法,就足以让秦王殿下将她赶出去。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好像是车夫在跟路过的人回话,声音顺着窗户飘进来。
“赵大人,秦王殿下已经进皇城了,车里是苏姑娘。”
而刑部侍郎的声音还是跟过去一样平直坚毅:“苏姑娘?”
赵镇澜显然已经得知了两位皇子对峙的具体缘由,现在想必也是奉召进宫,来辅助皇上决断的。
他骑在马上,一身官服,眯了眯眼睛,半晌开口道:“既然今天两件案子都与她有关,为什么等在外面,不进去呢?”
毫不意外地,他起了疑心。
车内的苏栖禾猛然坐直身子,仓促地抹了两把脸,擦干泪痕,整理了一下衣服。
果然下一瞬赵侍郎就出现在车门外,“苏姑娘,愿意进宫去做证人吗?我想有你在,很多案情可以说得更清楚一些。”
虽然王爷的命令是留在这里不动,但现在毕竟是紧急关头,如果拒绝,可能会让赵镇澜进一步怀疑。
而且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也有些担心里面的人。
如果自己也进去参与,或许会帮到江寻澈。
苏栖禾深吸了一口气,推门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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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翊泽已经把自己准备好的话像倒豆子一样抛了出来。
从秦王结交大臣、招揽贤才,一直到江寻澈小时候非要跟他一起在东宫读书,桩桩件件,全都是指控他别有异心。
他的策略是,先证明弟弟有意夺嫡,等父皇相信了,那自己这边的两件案子自然也就可以解释成蓄意抹黑。
江寻澈不动声色,冷眼看着兄长历数自己从小到大的行为,也是他逐步走到今天的过程。
隐隐觉得,结局马上就要到来了。
如果不是哥哥沉不住气,选择了错误的策略,还未必能这么快。
果然皇帝选择搁置那些烟雾弹,一针见血地把话题又绕回了最初:“翊泽,你直接告诉朕,替换文华殿中奏折的那个卧底,是不是你派的?”
“寻澈只是察觉了蹊跷,过来告诉朕,以防朕被小人蒙蔽,而你呢?”
“你就是那个蒙蔽朕的人!”
太子脸上的伪善彻底挂不住了,嘴角坠下去,急火攻心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