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提起这个名字,都能立竿见影地激起她胸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李嬷嬷看着少女微红的脸颊,自己心里也开始思忖。
这么多天她只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苏姑娘非常清白单纯,并不是众人预设的秦王殿下登堂入室的情人。
但要说两人什么都没有,只是寻常的王爷与家臣的关系,那也绝对不可能。
别的都不论,单说要亲自带苏栖禾进宫去见贵妃,这事就已经足够微妙了。
贵妃娘娘当时是对他抱人上车的消息有所耳闻,递个信出来以示警告和敲打。
谁知江寻澈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来了这么一步棋,让李贵妃本人也着实吃了一惊。
算了,看小姑娘这副沉默的样子,她自己也什么都不清楚,旁人就更不可能看清了。
还是再等些日子,静观其变吧。
想明白之后,李嬷嬷吃了两口茶点,站起身来,利落地拍了拍手。
“我曾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多年,清楚她的喜好,苏姑娘,你随我来,我再给你讲几条礼仪和规矩,然后咱们去挑一下到时候进宫觐见的衣服。”
苏栖禾顺从地答应着,跟在嬷嬷身后穿过走廊,路过正殿的书房时,下意识扭过头朝窗户内看了一眼,又赶紧移开了目光。
本来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眼神,没人会看见。
但巧合的是,江寻澈本人,眼下正好就坐在书房里。
透过红木窗棂,能看见女孩灵动的倩影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路过窗外的时候怯生生地瞥过来一眼,那双秋水的眸子莹润流光。
他眼底闪过些微暗影,放下手中茶杯的动作重了一点,白瓷杯底碰在茶海上,一声闷响。
正在说话的程誉愣住了,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瞟了一眼,“怎么了,有事么?”
“没事,你接着说。”
“哦,刚才说到,皇上把平凉郡王当众叱责了一通,说他竟敢冒用别人的作品来领赏,就知道那《青玉案》不是他这种庸才能写得出来的。”
玉安书院的少爷拿起扇子轻轻一甩,“听说太子殿下已经把平凉郡王送的书画和美人都退回去了。”
朱兴这一脉早已耗尽了祖上的荣光,只能靠站队太子来获取扶持。
现在太子决定与他割席,这无疑宣告了朱家的彻底失势。
一个张狂讨嫌的纨绔终于得了报应,就连向来温润优雅的程誉,唇边都忍不住噙了点笑意。
秦王本人却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毫不意外。
大概在他盯上朱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此人今日的结局。
他差仆从去叫来管家:“那两个人,可以处理了。”
上次宴会时朱兴强送的那两位舞姬,摆明了是平凉郡王和太子党的耳目,要在他身边埋钉子。
当时不便直接发难,可现在平凉郡王俨然倒台,这两个刺探消息的眼线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通常的处理方式是干脆利落地抹杀,不过按照江寻澈的习惯,向来是要先查清对面的底细。
“出生地,身世,家庭,成长经历,都查过了?”
管家点头称是:“回殿下,两人都是贫寒的民女,为了给母亲治病才习舞,十三岁时被豪绅买到府中为奴,后来经过几家转手加价,最后被卖到了朱家。”
出身寒微,家里有一个生病的母亲,年纪轻轻就历尽辗转流离,其中万般辛苦,唯有她们自己才知。
而秦王府中,也有一个经历相似的人,哪怕自己失血到神智模糊,都担心着母亲的身体,不敢喊疼。
江寻澈眼神微顿,手指点了点杯壁。
沉默片刻,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移向窗外,可方才路过的女孩早就已经走远了。
“如果确定没有威胁的话,放了也行。”也就是不杀了。
“改名换姓,告诫一下,然后让她们回家去。”
语气平淡,却好像是刻意压着什么。
管家好像有点意外,但也毫不犹豫地服从了。
他领着命令走后,程誉只手托腮,想了想,“寻澈,能不能问一下,你是因为什么才变得仁慈了?”
江寻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看他:“为了将来着想,总要爱惜声名。而且只是没有威胁的弱女子,杀之,反而有可能画蛇添足。”
“......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与其他人无关。”
程大少爷没再回答,而是撩起眼皮看了王爷一眼,唇边的笑意无声地逐渐扩大。
他可没说与其他的谁有关,寻澈急着解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