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胡琅牵着赵若楠,一手打开手机电筒,照着脚下,一块石牌一块石牌地找。
冷光照在石碑上,泠泠生寒。石碑又小又密,还不足成年人手掌大小,二人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行。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胡半城。
胡琅沉默着不说话,弯腰将外套叠了两叠,铺在地上,“你坐。”
坐就坐,二人不至于客气到这份上。只是夜风吹得胳膊有点冷,她下意识抱着搓了搓,搓得满手药膏。
胡琅席地而坐,变戏法般拿出一个保温壶,打开热气袅袅。
赵若楠接过来要喝,满手药膏,不锈钢保温瓶更滑不留手,嗤嗤直往下滑。
胡琅笑着喂她喝了一口,果然肺腑皆暖。赵若楠很高兴,“哇,多喝热水果然有用,风都像小了。”
“中国教育差到这个水平了?985大学生都这么笨?”胡琅又喂她喝了一口,“我坐在风口!”
赵若楠恍然大悟,二人看看保温壶,又看看彼此,都嗤的笑了。
叶响草摇,沙沙不绝,月光撒照山河,赵若楠看不远处黄河奔腾,江水拍打礁石,水花雪白。空气中一股郎朗水气。
“过来点,”胡琅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旁边石牌,“我不耐冷。回去要感冒。”
其实是怕她冷,赵若楠莫名有点紧张,揪了支草,绕在指头上,不吭声。
胡琅歪头瞅她,瞅得她脑袋越来越低。
“哟,这谁家小媳妇,”胡琅勾头凑过来,气音说,“还这么不好意思呢。”
“···”
“嘴边有薯片渣子。”
赵若楠赶紧抹了把嘴。
根本没薯片渣子。
反而抹了一嘴药膏!
刚要掐他,胡琅一把握了她手,将人拨到自己怀里,含笑半搂着她。
这人生得高,坐下来更像座山,夜风细细。周身却只有他的暖。
察觉她不再挣扎,胡琅这才伸臂拿起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
喉结上下一滑,胸膛震震,声音像是来自深处:“我知道的时候,正在滑雪场,挂上电话好半天愣神,后来还摔了,一杆子戳到胳膊上。”
胡琅撸起自己袖子,露出左臂外侧一道长疤,虽然早已愈合结痂,月光中,依旧可见宽宽肉隙,可见当年受伤之深。
“我早知道有这一天,”胡琅放下啤酒,手掌拍拍父亲石碑,“我早知道。”
赵若楠伸手摸那伤疤,很快把他袖子拉好。胡琅嗤的一笑,曲起腿让她当椅背靠。赵若楠动了动,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于是胡琅也调整到赵若楠最舒服的位置。
赵若楠枕着他胳膊,仰头望天,星空月亮都像往她脸上砸。
赵若楠忽然指着天:“宇宙这么大,我们却这么小!胡半城是谁?赵成栋是谁?中国在哪里?地球又是什么?”
胡琅笑呛了口酒,又咳又喘,索性给她喂了半口啤酒,很快又换成热水,“很有思想!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我帮你申请哲学系,或者咱们先结婚,拿到卡申请学校更简单点。”
赵若楠扭过头,差点亲到他耳垂,“胡琅,你说的好像人话!”
胡琅仿佛忍无可忍:“加拿大无水硕!你们国内都水硕!”
赵若楠呵呵笑,扭头看向石碑,大声说:“胡叔叔,你放心吧,胡琅加籍华人、一表人才!”
胡琅一罐一罐喝酒。赵若楠伸手要抢,也不是真抢,就掐他手背,示意自己也要喝。
胡琅有时候喂她,有时候不喂她,两人乱侃大山,不知不觉就喝了一提啤酒。胡琅从小是爷爷拿筷头沾白干钓出来的,脑子非常清醒,伸手摸摸她胳膊,觉得药膏干了,就搓了两把,把她袖子撸下来,掐住袖口,防止风吹进去。
赵若楠酒量不好,就没敢多喝,“胡琅你放心吧,要是有女鬼跑来夺走你的清白,我一定骂跑她。”
胡琅哈哈大笑,“清白这种东西,我早没有了!”
“那好吧!不过你别来者不拒,要是那种有老公的,叫个男鬼来打我们,可很糟糕!”
胡琅忽然觉得有点醉了,一手撑地,身子不自觉就往下出溜,他索性躺在赵若楠腿上,用她的手捂住自己眼睛。
胡琅轻轻拍她的手,喃喃:“从前他们说我爸毫不利己,完全利国!现在他们说我爸贪赃枉法、婊|子养的!其实我爸只是不要脸,而我、我只是,我只是做不到那么不要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