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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 2)

永和二十三年,冬。

玉京城的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层云散去,残雪堆积,伴随着凌冽的风呼啸而至的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遥见一青年出现在城门口,他端坐马背,穿着一件玄色衣衫,腰间束着玉带,一头墨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一双凤目不怒自威,好似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透着些许凉薄。

他薄唇微抿,左手握着佩剑,身后万千铁骑接踵而至,这是从尸山血海中归来的地狱阎罗,却又是守护他们国家的大英雄,百姓们大气不敢出一口,又是崇敬又是畏惧的看着这位守护他们大陵王朝的将军从眼前经过。

这位将军少时出征,时至今日,已有七年。

整条长街鸦雀无声,直至望不见身影,才闻得几声低语:

“这就是端王?太可怕了吧。”

“传闻端王吃肉饮血,能止小儿夜啼,还曾将敌国守将制成人彘,那场面血腥又残忍,可如今这么一瞧,竟是如此俊俏之人。”

“听闻此次端王回京,圣上特意赐下一桩婚事……”

话音未落,便被人喝道:“你怕是活腻了,竟敢私下妄议王爷。”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这事早在京都传开了,倒也并非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其中关系却也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短短三日,玉京城中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则沈相之女沈卿竹为太子所弃。

二则端王不日便要迎娶沈卿竹为王妃。

只怕眼下,赐婚的圣旨已至相府。

-

“小姐,不好了小姐……”

窗户半开,清风涌动,枝叶徐徐落下。

屋中纱幔低垂,幔上绣着金丝银线的灼灼海棠,风起稍动,熏香暖气扑鼻而来。

这一声叫唤将沉睡中的少女惊醒,她双目圆睁,神色慌乱,周身尚有灼热之感,她发髻散乱,鬓角皆是汗水,像是受到极大惊吓。

“小姐。”丫鬟竹苓将帘帐挂起,担忧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被梦魇着了?”

沈卿竹缓和了不少,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试探道:“竹苓?”

这怎么可能?

她犹记得,竹苓早早的便被发卖到南边,致死她们都未在见过一面。

死?

是了,她分明被困火海,周遭大火弥漫,烟雾呛人,那种窒息的感觉,实在记忆犹新。

如今,她又是在哪?

精雕细琢的镶玉床榻,锦被秀衾,这般陈设,分明是她的闺房。

莫非……

一个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急急的抓住竹苓的手腕,问道:“今夕何年?”

竹苓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直言道:“永和二十三年。”

永和二十三年,这个时间她可太熟悉了,便是在这一年,她与太子彻底决裂,一切悲剧皆源于此。

她曾以为忠于圣上,忠于太子,是她身为相府之人的宿命,可那几年,她所见之人好高骛远,急功近利,心无天下百姓,若天下交于此人之手,怕是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她曾耐心劝诫,却被禁足家中。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她从他人口中得知,那三年,太子为铲除异己,不惜动用私兵,本以为她将在这一方之地了此余生,却不曾想一旨诏书,相府被抄,府中七十一人皆以谋逆之罪论处,她为人所救,却被囚于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

当她重见天日之时,竟是家人行刑之日。

她眼前遮着一层黑巾,越靠近心中便越是慌乱,冷汗从额角滑落,指尖深深地陷进肉里,血珠滴落在雪地上,一片纯净之色中掺染了一抹红,妖冶至极。

“太子殿下念在曾与姑娘一同共事的份上,许姑娘了却心愿。”

黑巾落下,高台之上。

沈家一众人跪在那,背脊挺直,面上无波无澜,她唇瓣微颤,似有星光从眼中渗出,凝聚在眼角如墨般晕染开来。

“阿爹……”她脚步虚浮地想往前几步,却被人拦住:“殿下说了,姑娘站着看便好。”

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寒意从心底窜出,寒风冷冽,尖锐的呼啸声如野兽般在耳边嘶吼。

监斩官扬声高喊:“午时已到,行刑——”

令箭落地,再无转圜余地。

那一场冬雪终究是带走了她的家人,也带走了她浑身的傲骨。

她屈膝跪于太子脚侧,背脊终是弯了,毫不犹豫的磕头恳求:“求殿下为沈家平反……我父亲……绝无可能谋逆……沈家众人对圣上,对殿下都是忠心耿耿……求殿下……”

一下又一下,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

纵然希望渺茫,她也想还沈家众人一个公道。

她不愿沈家于史书上仅是寥寥几笔:逆贼叛国,永和二十三年,于午门斩首示众。

“殿下,求殿下……”

许久,太子才缓缓开口:“沈姑娘,你这不是让孤难做吗?沈家谋逆早已是板上钉钉,莫非你要让圣上承认是他错判,你要让孤、为了你沈家,与父皇作对吗?更何况……”

他话音一转:“沈家谋逆的信件还是孤从你的房中搜出,如此证物哪还有回旋的余地……

今日之果,皆是因你而起啊。”

这一声声仿佛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她以为,太子殿下虽不折手段,却好歹能念在沈家忠君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原来,竟然她错了……

她大错特错!

太子麻木不仁,冷心冷情,她以为的‘忠’如今都成了一场笑话。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断断续续的喘息着,她从来没有像这般痛恨过,痛恨这个世道的不公,痛恨这个人的残忍,皇室中人,生性凉薄,她早该明白的。

可她更狠自己的软弱无能,到最后了,她竟还想着求他?

可笑!真是可笑啊!

沈卿竹莫名笑出声来,泪水却在眼眶打转,缓缓落下,被她轻轻拭去,手扶着膝艰难起身,望着眼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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