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安放在桌上的手一颤,旋即稳住,并未细问梦的内容,而是担忧地问道:“又是一夜未睡吧?头还疼吗?”
“又是?”虽精神不济,赵长珺仍未错过他的动作,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再加上对梦莫名的熟悉感,她疑惑中带着一丝好奇地问道,“这样说来,我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
“自然不是。”裴宴安走至她身后,用指尖轻抚过她的发际,按压的手法一看便是练过,但动作却有些生疏。
赵长珺闭上双眼,紧绷了一夜的精神有些放松,缓缓道:“但我对此事毫无印象,这是……”
“那场大病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赵长珺仰头望向裴宴安,径直撞入他温柔而专注的眸子里。
他眼尾略有上扬,一边整理着赵长珺散落的发丝,一边温声答道:“你七岁那年初来……”
裴宴安睫毛微微一颤,停在她发间的手顿了顿,转而说道:“简略来说,便是被一场噩梦魇住了,一连数日梦见一片火海。
“你那时体弱,又被噩梦惊扰,时常头疼,后来更是发热昏迷。
“我们焦灼万分,父亲撇下北疆事务在家中照顾你,容姨则四处寻医问药,最终是洛河谷的神医调了一味洛尘香,辅以金针之术,方才让你转醒。
“待你醒来便忘了许多事,包括那一片火海。
“因你一回忆就会头疼,父亲担忧你旧疾复发,令我不许在你面前提及前尘往事。
“随着日子逐渐过去,你便只记得当时生过一场大病了。”
赵长珺收回目光望向前方,记忆仿佛穿透茫茫时光,落在那片遥远的火光上。
她渐渐走近那片火光,不及细看,脑海中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疼……”赵长珺身躯轻颤,便被裴宴安从后方轻轻环住。
“不要看,慢慢走回来……”他熟练地用手掌覆上赵长珺的眼睛,温润的声音将她从记忆的泥沼中唤起。
赵长珺的发丝已被冷汗打湿,她借着裴宴安的声音凝神,缓缓运起心法,眼前的火海逐渐消散。
见赵长珺平复下来,裴宴安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块月白锦帕,一边轻拭她的额角,一边思索道:“府库中倒是一直备着洛尘香,但多年已过,旧梦再起,还是先问问容姨的意见为好。”
他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贴身小厮,嘱咐了几句,让他去容姨府中递话。
此间事毕,二人才得空享用早膳,此时碧梗粥的温度恰好适宜。
温热的粥一入喉,便抚去了赵长珺微弱的疲惫感,她的神情渐转安然。
“长珺,一会儿还要去吗?”放下瓷勺,裴宴安看着眼前人微白的唇色,低声问道。
“当然要去。”赵长珺不再纠结于梦中的火海,将注意力投注到神秘的坠月楼上,嘴角微勾道,“兄长,我们等会儿便按原计划前往坠月楼一观。”
“好。”裴宴安并未继续劝她留在府中休息,而是起身吩咐赵长珺的侍女,“回长珺院中拿些软枕带上马车,还有白狐毯和手炉。”
侍女躬身应诺,赵长珺看着神色认真的裴宴安,浅笑道:“兄长莫要紧张,长珺身子好着呢,一个噩梦而已。”
“不只是噩梦……”裴宴安垂下眼帘,声音低得让人无法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