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敬国公府处处张灯结彩,宫里出来接亲的凤驾仪仗绵延十里不绝。
“枣儿,听爹的话,到了宫里要笼络住皇上的心,要记得扶持你的兄弟。”
敬国公唐勉喜上眉梢,家里的男丁不成材,好在飞出个名副其实的金凤凰,保住了一门富贵。
“记得和太后提,让你大弟弟去户部挂职的事,可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 美人柳眉杏眼,是与红妆不符的冷淡敷衍。
唐枣的母亲早逝,添妆的仪式只好由继母窦氏代为完成,一百八十六台嫁妆装满了小院,礼官诵过嫁妆单子,仪式毕。
“等等!” 唐枣从镜中看着笑意僵住的窦氏,开门见山:“这便是全部嫁妆了吗?”
“瞧这孩子,嫌少了不成?你的妹妹们还未出嫁……” 一百六十八台是皇后嫁妆的最低标准,窦氏又拿出一家人的那套说辞。
“和我有什么关系?” 美眸睨斜,不留情面。
“什么?” 窦氏挂不住笑脸了。
“我娘留下的嫁妆,不止这些吧?”
“瞧你这孩子说的,我还能贪你的嫁妆不成?”
唐枣吩咐一旁的喜嬷嬷:“劳烦兰香姑姑,帮我核对一遍嫁妆。”
“核对?核对什么?” 窦氏慌了,压根儿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姑娘,会挑这个大喜日子突然发难。
“先夫人留给大姑娘的嫁妆单子,一直由太后保管,特意让奴婢来过一遍,免得大姑娘年轻不经事,有错漏。”
兰香姑姑是宫里太后身边的老人,自然不会拂未来皇后的面子。
嫁妆单子其实一直攥在唐枣手里,今早才交给兰香姑姑,让她出面,比唐枣自己开口和窦氏讨要,省心得多。
“大姑娘的嫁妆都是我亲自整饬出来的,绝对错不了,就别浪费时间了吧?以免误了吉时。” 窦氏婉拒。
“准得我心里舒坦了,才吉利。” 唐枣又是一贯地皮笑肉不笑。
“描红的这些样,麻烦夫人补上。” 兰香手脚麻利,很快就查出窦氏私吞了的三成。
窦氏只好又一样一样地补上,嘴上装样子责骂下人过失,心里滴血似的。
“好女儿,日后出息了,千万别忘了你的弟弟们。”
“当年姨娘如何待我娘的,日后唐枣,定当如旧厚报。” 唐枣笑眯眯地故意说成姨娘。
敬国公世子唐云京,长身玉立站在门前,望着被众人簇拥着缓缓而来的唐枣,眼中皆是疼惜。
“大公子背着娘娘出门。” 兰香姑姑含笑在她耳边轻声道。
从十岁起,唐枣就知道自己早晚要踏进那堵四四方方的红墙,嫁给那个肥腻好色的太子。
这是她的命,无力抗争。
婚期越近,她心中越是忐忑,却始终刚强着不曾外露半分。
如今伏在大哥的背上,由他稳稳地托着,一步一步向前,竟滚下热泪来。
唐云京感受到肩上的湿意,放慢脚步。
“何必争一时意气。就算你贵为皇后,还要家里的帮衬。” 嘴上责怪,其实是心疼。
“大嫂还怀着身子…” 她咽下酸涩的哽咽,抽了下鼻子,开口又是镇静如常:我不这样让她忌惮些,待我走了,说不定怎么搓磨你们。”
“唉,是我无能。” 唐云京三年期从马上摔下来,从此落下个跛脚毛病,也磨灭了驰骋疆场的心智。
“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头。” 唐枣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盼着他能早些振作起来。
凤驾一路畅通至安定门,忽然堵住,停了半晌也没进去。
“怎么回事?”
“宫门口的侍卫交班出了岔子,挂锁的钥匙不见了。” 兰香姑姑回话。
“这会儿都亮天了,宫门早该开了,怎么才找钥匙呢?”
“这些日子禁军内部整改,换了不少新人,想来一时不慎也是有的。” 兰香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偏挑今天出这样的纰漏?
安慰她道:“吉时还早,娘娘别急。”
当今皇上是肃宗皇帝唯一的嫡子,资质平庸好女色,登基三年,后宫的莺莺燕燕比历代皇帝的加一起还多。
太后常年吊着汤药,想垂帘听政却力有不逮。以为敬国公府是一家人,不会生二心,唐枣又从小就性子乖巧,好拿捏,便提拔她做皇后。
“属下迎凤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门终于开了,来了个慌手慌脚的侍卫。
唐枣竟觉得他有点眼熟,再三打量,又想不起是哪个。
“无妨,起驾吧!”
皇上早就贪图唐枣的好颜色,今日穿上一身喜服也人模人样的,只盼着早些入洞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
坤宁宫祭过天,再去太和殿朝见百官,且不论各有所图的心思,至少表面一派和气。
只是这和气,也没维持多久……
“皇…皇上…反了!定北侯造反了!” 禁军统领话音刚落,便被身后的青剑斩落人头。
骨碌碌,滚到龙椅边,把皇上吓了个趔趄。
“臣来迟了!给皇上献礼!” 骏马乌蹄踏雪,马上的男人玄甲冽冽,如同尸山血海中杀出的琼枝一树。
谢北枭翻身下马,大步踏进金殿,凌厉杀气罩过清俊眉眼,暖融融的喜气霎时被冰封。
“大…大胆逆贼!” 皇上被惊破了胆、吓破了音,脚底踩空滚了下去:“来人!快来人!”
鸦雀无声。
定北军神出鬼没,整个宫城早已被控制,满殿文武正如瓮中之鳖。
“你…你混账!护城军呢!来人!” 太后被这变故吓得晕了过去,皇上挣扎着维持体面,奈何气虚腿软如一滩烂泥。
祭天时用的香,被掺了迷药。
“护城军已降。” 有武将想反抗,又被谢北枭一句话喝住。
禁军溃不成兵,护城军又丢了,整个江山俨如他的囊中之物。
兵败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