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距离她的婚事只剩下半个月了,将军府上早就开始忙活起来,挂红绸,贴喜字,府上一片红红火火的热闹景象。 长公主让她这半个月可以不用进宫,好好准备婚事,而今日便是她最后一次进宫面见长公主。 “殿下。” 她微微欠身行礼,多日的相处,澹台雁早已免了她的礼数,见她这般毕恭毕敬的神情,他倒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道:“怎么这下变得这般守规矩了?” “今日是臣女在大婚前最后一次见到殿下了,心情多少有些不同。” 余夏微微一笑,上前为公主斟了杯茶。 “臣女想要感谢殿下多日以来的照顾,多亏了殿下,事情才会变得如此顺利。为表感谢,臣女替殿下将八音盒加以改良,总算完工了。” 将带来的锦盒放到桌上,往公主的方向推了推,她保持着微笑:“还望殿下喜欢。” “我瞧瞧。” 澹台雁接过锦盒,打开盖子,见到里面的东西时,停顿了几秒。那张涂了胭脂的脸看不出神情的变化,但很明显,气压骤然压低,气氛如坠冰窟,足以将人冻伤冻僵。 他将东西从盒中拿出,原本应该是旋转木马的八音盒摇身一变,变成了两个小木人在荡秋千的样式,木雕栩栩如生,一男一女小木人惟妙惟肖,还故意使用了做旧工艺,显得十分具有年代感。 “殿下,喜欢吗?”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歪歪头,问道。 “……” 澹台雁不语,盯着这两个小木人看了很久,忽而有了动作,轻车熟路扭动了藏在底下的发条——“咔……咔……”清脆的铃声从盒中缓缓流出,旋律如清泉过隙,优美动听。 “喜欢,当然喜欢。” 他终于出声了,冷静到了极点。抬眼之间,幽深阴冷的黑瞳中翻腾着死寂般的怒气,理智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耳边虽是这般柔和美好的曲乐,但却一点都未能传达到其心中。M.. “跟本宫说说,你从哪里知道的?” “殿下应该心里清楚。”她不紧不慢在澹台雁对面坐下,勾起唇角,笑道,“殿下一直都带着它,想必是非常珍贵的礼物。臣女见它实在是残破不堪,便擅作主张……” “臣女只是有些奇怪,殿下如此爱惜它,可又为何让它变得那般支离破碎?” “当然是因为,它坏了。”他在摇晃的烛光下露出微笑,一半脸被映得猩红,笑如新月,可眼底尽是乖戾之气,“它不会唱歌,不会旋转,它变得不再符合我心意了,所以本宫就砸坏它了。” “还有你也是,小夏。” 他站起来,缓步走到她身侧,俯身,指尖轻刮着她的脸庞,而他头上的金钗流苏也落下,亮地刺眼。 “本宫好像太过纵容你了才会让你动了这些不该动的东西。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 余夏抬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好一副亲昵的举动:“殿下真要杀的话早就动手了对吗?” “……” 澹台雁的眸色变得更加漆黑,那是透不进任何光的深渊,从很久以前便是这样了。 “你想要什么?” “我没想要什么,只是想从殿下这听到一些真话。” 余夏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微一用力,便将其拉到了身侧的座位上。他被猝不及防地这么一拉,晃得珠钗首饰叮当作响。那近乎怨恨的眼神失了威慑力,看着倒还可怜兮兮。 “我想知道,李煜到底是怎么死的?” … 明历十五年,后宫因巫蛊之变处死了许多嫔妃,血洗后宫,血腥味持续了三天都散不开。 而德贤皇后得了疯病的原因也真相大白——早夭的三个皇子并非死于意外,而是遭到妒妃陷害。褚武帝得知真相,悔恨不已,当即重新以皇后丧礼礼注,并补上上尊谧议文以悼念。 对于当时的澹台嫣来说,她只觉得荒唐又可笑。她的母后与褚武帝乃少年夫妻,多年的感情也抵不过那些毒妇妒妃的一张嘴,却又在查明一切真相之后故作姿态地上演一场深情的戏码—— 恶心,真恶心。 要不是她亲自为母后报了仇,母后恐怕一辈子也等不来这声道歉了。 她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操守的事情不知怎的被李煜发现了,在她十二岁生日的当天。 他露出了恐怖的表情,原本要送给她的八音盒掉在了地上,上面的两个木头小人被摔得分崩离析,剩下一地残片。 在那一刻,澹台嫣知道她的哥哥变了,他喜欢的是乖巧听话的小公主,而不是他这样的怪胎。 而更加无法原谅的是,他居然想要离开他,抛下他独自回家—— “所以我杀了他。” 澹台雁回忆着那天的事,似无比怀念那般露出痴迷的微笑。 “在他打算离开的那天晚上,约他回到清思殿相见,在那棵树底下,他死了。血流了好多,所以那棵树才能长得这么高吧。” 他笑得如孩童般灿烂。 “我把他埋到了树底,他再也回不去了。” “……” “为何要这般看着我?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真相吗?” “是他不好,是他背叛了我。我不允许——” 她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他其实早就清楚你做的所有事,但还是给你过生日,送礼物。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你,所以才会在最后应邀而来,甚至如此轻易被你杀死——你其实都知道的吧?李煜根本没有背叛你,是你亲手杀死了你这世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巾帛后半段写了什么,现在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八音盒的旋律随着话语一起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