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问道:“实话?” 总瓢把头回道:“对,必须大实话!” 既然他要听实话。 那我也犯不着跟他客气。 我冷冷地回道:“罪人、懦夫、垃圾!” 总瓢把头闻言,目光一凛,死死地盯着我。 我说道:“第一,田野考古的宗旨在于还原真相、延文护宝,方为良作为田野考古出身之人,不仅让一件惊世奇宝毁于火海,还因此导致一家三口死于非命,乃天下之大罪人!” “第二,这位铁杆兄弟,他多年来一直在古董行恶贯满盈,方为良进入乞行之后,逐渐做大,完全有实力、有时间予以斗争,但其不仅毫无动作,反而遵守对铁杆兄弟不讲出身份的虚幻诺言,偏安于一隅,明为潜心赎罪,实为纵恶独大,乃天下之大懦夫!” “第三,据我所知,铁杆兄弟曾在两个月之前,找到方为良,让方为良动用他曾经的关系,吩咐人去做一件唐代赝品,方为良估计担心铁杆兄弟把当年之事告诉那位现在已经成长为接班人的养子,再次出手相助,等于助纣为虐,乃天下之大垃圾!” 总瓢把头一听,整个人顿时从床上半仰了起来,神情无比狰狞:“你……” 积压良久的胸中块垒吐出。 我无比痛快,完全不惧,与他对目冷立。 总瓢把头咬牙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回道:“你若要杀我,就不会给我讲这个故事!” 总瓢把头闻言,先是癫狂大笑。 尔后,又开始嚎啕大哭。 足足哭了五六分钟。 他似乎已经完全释放,缓和了情绪。 总瓢把头盯着我,老眼泛红,颤声说道:“你说得非常对,方为良确实是大罪人、大懦夫、大垃圾!” “小苏,谢谢你!这个故事在我心中积压了半辈子,今天总算第一次讲出来了。” 我心中冷笑,问道:“老爷子可知身上患了什么病?” 总瓢把头闻言,神色无比凄然:“一种未知的毒药,本来早就要死,但涂医生是我老朋友,他从国外带来了一种可以暂时抵抗病毒的血清,让老夫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不过,我也熬不了几天了。” 我再问道:“老爷子可知为什么会中毒?” 总瓢把头突然哈哈大笑。 末了。 他双目暴凸,无比悲哀地说道:“因为,在两个月之前,老夫吃了一个最为亲近之人给我的一个白面馍馍!哈哈哈!”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总瓢把头其实什么都知道。 魔都大彩头按照当年自己父母、哥哥的死法,给总瓢把头用白面馍馍下了毒,但总瓢把头还是毅然决然地吃了下去! 这是人世间最悲哀之事。 总瓢把头视魔都大彩头如己出,甚至比亲儿子还亲,一生想赎罪。 可在最后,却发现终究无法获得他的原谅。 父亲明知儿子要杀自己,微笑着接了捅向心口的一刀。 …… 总瓢把头问道:“小苏,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舍得死吗?” 我问道:“为什么?” 总瓢把头说道:“因为我心中这个故事没讲出来!一位作者,积压了几十年的倾诉欲,内心坚定无比认为,一定会有一个人来听我的故事,人不来、我不死。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无比奇妙的第六感?” “所以,这两个月我一直等啊等,没想到,今天终于等到了一个倾听者。我坚信,这位倾听者,既然有惊天的本事找到我,那他一定不是罪人、懦夫、垃圾!他一定会循着故事里的线索,去挖掘、去嘶吼、去战斗!哈哈哈!” 我:“……” 总瓢把头突然摁响了床头边的警示铃。 一会儿之后。 医护人员进来了。 医生见到总瓢把头脸色潮红,浑身剧烈颤抖,大惊道:“老爷子,您不能激动!” 总瓢把头罢了罢手,说道:“叫小金进来!” 有人出去叫津门金彩头。 金彩头匆匆进了房间,左手搭肩、右手垂立,膝盖微曲:“见过总瓢把头!” 总瓢把头微微颌首:“小金,这两个月辛苦你了!” “这位苏先生是我忘年交的好朋友,等下他离开医院之时,你们务必以老粮帮大礼恭送他出门!今后但凡他有所求,老粮帮必须如遵恩公令,无论人、事、物,不计一切代价、全力以赴协助之!” 金彩头闻言,神情诧异不已。 总瓢把头喝问道:“你听明白没有?!” 金彩头回道:“明白!” 让人更加诧异之事还在后面。 总瓢把头继续说道:“待我死了之后,小金你任老粮帮总瓢把头,总舵法坛里面,我早已签好了千帆布授令,待冬至老粮帮大会之时,众人揭开总舵法坛,即可知你的任命!” 此话一出。 不仅金彩头懵了。 我也懵了。 总瓢把头没有把位置给魔都大彩头,而是给了金彩头?! 总瓢把头无比艰难地伸出了双手,冲我抱拳:“苏先生,江湖珍重!” “小金,送客!” 金彩头从懵圈中反应过来,伸手作请:“苏先生,请!” 总瓢把头又对医生说道:“你们也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重大线索已获得。 他也不可能讲出老司理的身份。 多留无益。 我向总瓢把头抱拳,踏步而出。 门关了。 我隐约听到里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