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月离走后,华灯坐在床沿,看着皓峰。她其实并没有细细看过他,因为没有必要,也不想。现下,她就这样静静坐着,不哭也不闹,心境也很平和,一双杏眸将他眉目皆收入眼底。
华灯伸手挑了一缕他散在胸前的银发,端在眼前,脑子里浮现出了他为小狐狸疗伤的情景,那时,她只是出去叫一下紫斑,再回来,他的头发就倏地变了色。
想到这里,心间又泛起了奇异的感觉,有一股气血自丹田涌起,挤的心脏发疼。
华灯记得在千魂笼里面,也出现过这样感觉。她见皓峰受伤,不免忧心,结果也是这样的感觉。心生疼痛,仿佛昔日挡的剑再次插进了胸间,痛的她想昏死过去。
她本不想去好奇这种感觉的,但灵语花骨是情毒,如若她不曾有情,便不会有这种感觉。她今日此番,一为试探自己在千魂笼里是否动情,二为确认自己身上的毒是否已解。
这下看来,她不但动情,而且毒也未解。
华灯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果然是她身为谢炊烟时,有太多对不起他的地方,所以这毒才一直跟着她的吧。
她起身,为他周身设下保护结界,移步,坐到屏风后的小床上,运气压下了胸间翻涌的血气。
晚上喝的不少,她在皓峰送解药来的时候,虽已是醉意全无,但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一直撑到现在,也是累的慌。隔着屏风又看了一眼皓峰,确认他没有苏醒的迹象,她便扶着脑袋,躺下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华灯已然全忘。
皓峰是被一缕吹进屋内的风吵醒的,他睁眼,微微偏了头,就瞧见慕戎倚门靠着,门外还站了一个人。
皓峰起身,捻手捻脚地绕过屏风,来到华灯床前,将她抱起,顺手收了盛月离设的小床。
“亏他想的出来。”皓峰心里暗暗地给盛月离记了一笔。
将人放到大床上,放下床帘,皓峰这才向慕戎走过去。
“半夜不睡觉,还带他来找我?”皓峰瞧了一眼晏山山,又把目光转向慕戎。
慕戎微微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似乎七殿下的执着也不亚于你。”
皓峰听到他说的是七殿下彦温,心下有些不悦,“他何时能与我相提并论了?”
本来他跟彦温是没什么过节,按辈分来说,他还得尊彦温一声表哥。因着这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他在天界时,彦温对他也是照顾匪浅。非得纠结起来,他心里对彦温还是有些许感激的。
不过,跟华灯待久之后,他就没那么看好彦温,即便沾亲带故的,他也对彦温没甚好印象了。
慕戎自然不敢直截了当作答,拐着弯儿说道,“我只记得,当年七殿下飞升上神,小华灯可是挤在人群里,勾着脑袋想要多看几眼的。当时她身边的青衣青年,似乎也是满眼羡慕。”
岂止满眼羡慕,皓峰恨不得当时飞升的是自己。只可惜,当时上神之位已满,任他法术上再如何精进,还是比彦温晚成了些时日。
不过后来,寒清还是为他引雷劫,助他晋升为替补上神。方式、名头虽有些不耻,但好在他的法术到家,与那些个天定上神不相上下。
皓峰看了一眼屋内,目光触及床上华灯熟睡的身影,顿了片刻,又转过头来看着慕戎,“若遇见她才是我情劫的开始,我倒也想就这样认了。”
慕戎不以为意,反而打趣他,“你们两个现在,放在人间,那是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认栽了?”
皓峰迈步走出屋外,路过晏山山身边,对他指了指院内东边的拱门,“那边院子里还有间空房,你暂先住着吧。”
山山对他自然客气又感激,躬身恭敬道,“谢谢冥帝!”走的时候,忍不住也看了一眼屋内。
皓峰瞧见他的眼神去向,淡淡扫了他一眼。慕戎循着他的眼光所到之处,提醒道:“山山,冥帝肯帮你,看的就是华灯姑娘的面子,你若想感谢她,也得等她醒来再说。”
“嗯。”山山会意,应了一声,从拱门转去了隔壁的小院。
皓峰与慕戎在院内的石桌边坐下,慕戎挥袖将带的两坛杏花云烟呈在桌上。
“就拿这两坛酒谢我?”皓峰不屑一顾。
“这可不是一般的杏花云烟,这是小华灯在天界自己酿的,在她去冥界历劫前夕交给山山那孩子的。”慕戎看了他一眼,故意说笑道,“哎呀,这一算下来,这两坛酒都快成精了。”
“不过五六百年而已。”皓峰挪了一坛酒到面前,低头凑近,用手搧了搧,一股雨后杏花浓香扑面而来,却不刺鼻。
“如何?”慕戎已经喝过山山酿的万年杏花云烟,对着这种五六百年的还是有些抵抗力的。
皓峰抬头,见慕戎的眼神有些得意,敛了些喜悦之情,淡淡道,“不过尔尔。”
“好吧。”慕戎也不戳破他,接着道,“不论是尔尔,还是其他什么。山山的安危,我还是得郑重地再托你一次。望冥帝就算不念华灯姑娘的情面,也念一分黑水祸灾之过,佑他平安。”
慕戎叫他冥帝,自是重要之事,然他一再以冥界黑水祸灾为由,向他提条件,他还是有些恼怒的。
“我冥界那么大,保他一介凡人有何难?风师大人不必每言及此人,皆诉我冥界黑水祸事。”
慕戎见他有些许恼火,抱拳道,“帝君此番大义,今后慕戎绝不再提!日后,冥界如有需要我的地方,慕戎绝无二话!”
皓峰闻他此言,伸手搭上他的拳头,“风师大人至诚至善,皓峰一直看在眼里。护他一个凡人,乃是小事。得风师大人此言,实乃冥界幸中之幸。日后冥界有需,还请风师大人勿忘你我今日之言。”
慕戎看着他的目光,坚定道:“慕戎断不敢忘。”
皓峰起身,抱起桌上的两坛酒,“风师大人有心了,这酒本君十分喜欢。”
慕戎起身,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喊道:“多谢帝君!”
皓峰将酒抱进屋内,放在桌上,便挥手将积攒的文书铺在案几上,动笔批阅起来。
华灯醒来,睁着双眼,盯着床帘看了一会儿,确认这是自己的床。可她明明记得,这床上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