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白御霜不吃,玉婶煮了小馄饨,也不吃,只是将养嗓茶喝了好几壶。
小菜头看着把自己关进卧室的白御霜,心里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知能做点什么。
白御霜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是容易吃亏的角色,哪里真是在时小姐面前那般好说话的模样?可如今他这情形,明摆着是吃了大亏了!
时小姐?对,如果把时小姐找来,也许……
可这位小姐,要紧的时候她上哪去了?什么魔术戏法都是他自个编的,那出凭空消失的戏码,到底算个什么事儿啊?!
如今,小菜头终于懂了白御霜那天跑去吴淞路99号,却没见着这位小姐时的心情。
*
窗帘紧闭,白御霜腿上搭着条丝质薄毯,半靠在床头。
一把清瘦牙白的手拉开了旁边的小抽屉,就光是“咔哒”一声拉开,什么也没拿,就又收了回去。
屋内家什,都是他当年购入这套房产时按自己喜好置办的。此刻却只觉哪哪都不如意。
窗外的夜鹭叫得越发难听,背后的铁艺床靠硌在身上又冷,又硬,头顶的水晶吊灯,华丽却也刺眼,早被他关掉了,如今只能被夜风摇动发出叮铃铃的碰撞声,和床头那盏昏黄的小电灯倒是相得益彰。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有些孤寂。
夜已深了。
他却不想睡觉,也不想做任何事。
他今天已喝了太多养嗓茶,抽屉里那些西药光看着就吃不下了,整个人消沉恹怠,有些像前些日子去陈家聚会前的模样。
那是在他不知道世上还存在着时纪这么个人的时候。
现在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凭什么要帮自己?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可不是拍个相片,或者见个什么会照相的人那么好简单打发的。
*
在各自的纷乱思绪中,时纪终于来了。
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在白御霜眼里,或许时纪还真不知是花,还是雾的存在。
屋内只有床头那盏小灯发出微光,时纪站的地方没有被照到,但房里突然多了个人,白御霜哪能没发觉?大概因知道是她,面上没现出多大惊讶罢了。
她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虽然时纪是做好解释的准备才来的,可她没想到自己会直接出现在白御霜卧室,可真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好在白御霜没说什么,只眼神飘过来一眼,像是表示知道她来了。
时纪踌躇半刻,终于按下忐忑从暗部中走了出来。
“白老板……”
她开口,白御霜没有应声。
时纪心里有愧,也不计较这些虚礼,将刚才想好的说辞开门见山抖落出来。
“昨天的事,我知道说起来有些荒唐,从你的角度看,也实在很匪夷所思……”
白御霜仍未表态,眼眸垂着,像已没在看她了。时纪心知纸终究包不住火,想要白御霜还当她是朋友,只能硬着头皮交代清楚。
“这段时间,对你有所隐瞒,确实是无奈之举……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说了没有人会相信。或许你也不信,连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我为什么会从21世纪来到这个时代?为着什么而来?这种不合常理的异事发生在我身上,有什么意义,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些话,确是出自时纪真心。
她在隐约中,并不认为她想寻找一位摄影师,或者想突破创作瓶颈,完成一桩生意,又或者达到自己的某种艺术追求,就值得这个世界为她回溯90年时光,让她来到上世纪30年代的老上海。
这些不过是一个个体的小烦恼,对人类历史而言可以说毫无价值,如果存在着某种“规则”,不可能因这点事就为她破例吧?也许,她只是因机缘巧合误入了此地,不知道自己已成了被卷进险流的一粒沙子,还想着能满足点儿私心所求……
她甚至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抱持着这么多不确定,还仍然一次次前来?真的只是为了那些功利的“所求”?
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