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杳。你大概是一万只坠落的月亮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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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打电话说。一个高中男生自首了。
现在窗外天色已经昏暗透顶,乌云盘踞在苍穹之上。头顶黑色的电线网,横横竖竖分割了天空,隔断了时光。
雁飞过山丘,翅膀扇动着带起一阵风。连枝叶都开始跟着摇曳生姿。
我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和你的父母一起去了监狱。
我们到的时候,小殷已经到了。
她撑着头坐在关押囚犯的门外,捂着哭的红肿的双眼,头发披散在后背被狂风吹的有些凌乱。
脸色枯黄没有化妆,我看她整个人似乎又消瘦了一圈,衣服空荡荡的在她身上晃动。
她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慢慢抬起头无神的盯着我的脸。干裂的嘴角动了动,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是又不知不觉间划下一行泪。
“是他... ....”
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几乎要站不稳。
不敢看我绝望的眼睛,只是不断用已经被揉的褶皱的纸擦着眼泪,
“真的是他啊,是那个混蛋... ...他杀了阿杳。”
“你说的是... ...谁?”我抓着她的肩膀,目光逼近她的脸,又问了一遍,
“是谁!”
难道是我翻看阿杳日记里时,出现的“他”吗。
难道是阿杳在重症监护室里说□□小殷的“他”吗。
我感觉插向阿杳的那把刀,突然桶向了我的心脏,不断抽动着,流出鲜红的血。
心底沉寂的野兽苏醒了,它在低低地狂吠。
风雪紊乱。
心弦崩溃。
那些阿杳生前绝望到无人会侧耳倾听的呼喊声,现在如同被扯断的渔网,将我一丝不苟的覆盖住,让我喘不过来气。
胸口发闷。
拳头垂在衣襟下面颤抖着,被我自己握得惨白不堪。
“是因为你!是因为你,阿杳才死的是不是啊!”我突然失控了,抓着她的衣服就开始吼叫,眼泪汹涌出眼眶,
“阿杳她没有亏欠过你啊,只是那天你遭遇那些事情的时候她不在而已,然后你就这么耿耿于怀,要那么狠心地把她置于死地吗!
阿杳那么在意你呢,她把你当作她最好的朋友... ...
为什么啊!阿杳她到底...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啊!是...是你把她给毁了!这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你的私心与阴暗把她给毁了啊... ...”
我望着她脆弱的干枯的脸,和四处躲藏的眼神,她张着嘴想要喊着些什么,但最后终究还是咽回去了。
只是低下头,在被我骂完之后哭的更凶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我不想去看她。径直的往监狱里冲。
“苏梓满!”她在后面用力的喊我,可我根本不会回头。我现在被愤怒烧乱了头绪。
像一头失控地野兽往里面冲。
那些在阿杳死后,小心翼翼维护的脆弱情绪终于是维持不住了。
我看到了那个男生。
他的脸上划下一道长长的疤,剃着寸头,一双眉眼锋利,眼眸深邃。但当我疯狂的拽起他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却不显出丝毫慌张。
他手腕上的枷锁被拉动,哗啦啦的响。
金属碰撞的声音,很吵。
我几乎是一拳就朝他脸上砸了上去。他晃荡了几下,然后跪倒在地上。低着脸不发声响。
我还想再次发动攻击,可是警察过来将失控地我绑住了。
“你们面审时间只有1小时。注意把握时间,不要浪费时间在你们的私事上,我们警察想要得到犯人杀害被害人的动机。”
那个年轻的警察拍了拍我的肩。
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像是安慰,又像是告诫我这里是监狱,不要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我们都长大了。不能被情感囚禁。
我平复了心情,然后直着腰板坐在了他的面前。
头顶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肩上。
脸上覆着青色的胡渣,皮肤粗糙,头发也好久没打理了。整个人显得颓唐不堪。
“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吗?”我几乎是咬着牙,质问的声音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般凶狠。
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解释?”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睛变得血红,嘴角微颤。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杀了她!到底为什么啊...说啊!快说啊!”
我扑到他身上,使劲拽着他那灰土的囚服。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抬起胳膊用力抹掉了。
他的身体微颤,终于抬起脸漠然的盯着我决绝的眼,爬满胡渣的嘴角轻动,声音沙哑,
“我没有杀她... ...是她想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