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虫是冥界特有的一种虫类,形如人界的蜈蚣,蓝身六足,看上去并不起眼,却是冥使们的天敌——许多混沌的魂在被他们领着轮回前,就已被这东西吞吃殆尽。
所以只要它们不感兴趣,那就说明这尸体上真的一点残魂都没有。
影青的话灵溪也不知信了几分,扭头就对扶光道:“你来?”
扶光才看了一眼,心中就有数了,说道:“尸身的容貌同大娘有五分相似,确实是她的儿子,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膨胀腐烂……咦——等等。”他从灵溪跟前招回小无,由着那琉璃火在尸体身上上蹿下跳,“不对劲……”
他还未说完,就听上头有冥使大叫道,“有恶鬼作乱!戒备!”
“……你们冥界的秩序一直这样乱么?”关键时刻被打断,扶光眉宇间有些不耐。
影青汗颜。
“外头有玉练,放心。快说,你看出什么了?”灵溪杏眼专注,看着他。
小无已经回到他手心,扶光的脸色不太好看,说:“这具身体不是人身,只是一个傀儡。”
“傀儡?”影青震惊不已,“你如何确定?”
扶光手一挥,一道灵光闪过,就见那石台上哪还有人,分明只是一个简陋的草人,甚至还扎得粗糙。敢情这大娘凭空多出来的儿子,原本就是一个死物……而以物化形,只有仙人办得到……所以到底是哪位仙人,在试图染指人间因果?
他手心的琉璃火瞬间变了形态,成了个瘦小佝偻的大娘,眉目清晰可见,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们。这是扶光初见她时的样子……明明不过半旬,却已换了春秋。
他没有表情,对影青道:“正是这大娘曾托我救她的儿子,是我去晚了,如今该给她一个交代。只是她身已死,不知是魂是鬼,阁下可有见过?”
灵溪看向扶光,隐约在他身上察觉出一些怒气,比方才更甚。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那股煎熬的孤愤就轻了许多,就好像被分担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仙人会为这种事气闷不平。
可是瞬间她又警觉起来,小心站远了些,因为“理解”是这世上最诱人的特质,她害怕自己会被他吸引……
影青正色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行……那我帮你处理外头那些,”说完他又回头道,“忘了问,所谓恶鬼你们一般怎么处理?”
灵溪公事公办,一拍他的肩说:“你话好多,先抓再说。”说着就扯过他抄近路飞了出去。
这让扶光感觉新奇,因为这还是头一次有鬼带着他飞。
走到冥殿门口,却见殿门前已经打起来了,灵溪才知道来的是一群恶鬼,青色鬼火透着黑,乌泱泱一片搅在一起,起码上百。他们连面具都没有,显然是新死,新死即成恶鬼,是有大怨,只怕再发展下去,就要成魔了。而地上残肢四散,血腥味厚重,分不清是冥使还是恶鬼,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玉练一看到她,就顶着一面具的血冲她笑道:“姐姐,好爽好爽!我都抓了给你炼碧灵珠好不好!”
直到看到归心没有缺胳膊少腿,她才松了口气,对玉练说:“不好,你看好他。”
扶光就要上前,却被她眼疾手快拍回去了,她哼笑道:“说说而已,冥界的事还用不着你插手,管好你自己。”
扶光从善如流,当即翘腿坐在一边,将手肘一支,笑眯眯伸出另一只手,道:“你请。”
冥界生乱,当以鬼魂为先,起码最基础的轮回秩序不能乱,而如今场面凌乱血腥,哪里还有秩序二字?灵溪出手就狠辣许多,五指扣住一个恶鬼的额心,就将它的魂震碎抽出,那东西瞬间化成黑烟,飞灰湮灭。
如此这般杀了十来个以后,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些恶鬼的目标不是冥使,也不是寻常鬼魂,而且混在其中的一个恶鬼——一个蓬头垢面,佝偻着背,周身被浓郁鬼火裹着,固执地朝着一个方向飘的恶鬼。她力量强大,无奈只有双拳,即使能折掉一两个恶鬼,但很快又会被其他的恶鬼拖回去,啃她皮肉,吸其筋骨。
忽然间,灵溪意识到什么,冲扶光喊道:“喂——”
而扶光已经站起来了,说道:“我知道,你不要动!”
一道细瘦的琉璃灵火从他掌心喷出,推开了那恶鬼周身的鬼火和脏污的头发,她才看清原来那佝偻着身体的恶鬼正是曾找过扶光的大娘,她一遍一遍锲而不舍地奔着的方向其实是冥殿地宫,她是来找“儿子”的。
灵溪震惊不已,化出青色鬼火和扶光的灵火交织在一起,将围在她身边的恶鬼震开,可他们实在太多了,前赴后继,仿佛不怕死一般直往她身上扑……突然灵溪瞪大眼,在这些恶鬼身上察觉出一种熟悉的恨意,那是至亲被诛之后的痛苦……
所以是这大娘杀了他们?那大娘的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余光瞥见左后有一面相尖刻的恶鬼,正要将他一掌震碎,正前方却同时出现三个恶鬼,便化出鬼火作利剑攻击……她自以为心冷命硬,却对三恶鬼中间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留了情,只是这片刻的偏袒就给了后头的恶鬼以可乘之机。
但想象中的痛感没有出现,有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她身后。
是归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跑到她身边,推出鬼火撞开了那恶鬼,在灵溪身后焦心道:“你没事吧?”
灵溪将他推走,冷脸道:“你来做什么?显得你厉害?”
远处扶光看到归心过去,隐隐夹紧眉心,又退了几步,站在了离他稍远的地方,他不确定他对这鬼的影响消失了没有,可眼下也不好问。
很快影青便带着一众冥使到了,他身后还跟了位呵欠连天的文官,手里捧着一本书,上头隐隐有绿光闪过。扶光认出来了,这是轮回册,可断众鬼轮回去处。
冥界这一届的执册人名叫文峰,掌轮回殿,是个龟缩的性子,不遇大事不出。想来事态严重,终于惊动了这位祖宗——他是众鬼货真价实的祖宗,朱笔一挥,哪怕是帝王将相,他也可让其入畜生道。也正是因为这点,让他自觉高影青一头。
文峰努力睁着豆大的眼说:“尔等有何冤屈……本官都不想听,但你们在冥界作乱,恕本官不能忍。不如速速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