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纯险些被他这股糖衣炮弹砸的失去理智,她清醒过来,又往后退了几步,这下她完全处于廊檐之下,风雨半点侵扰不到。
“裴先生,我只是个学生。”她遣词客套,却锋芒毕露:“受不起您这样的厚待,要是被旁人听到,怕是又要说三道四。”
裴今澜:“这是在跟我要名分呢。”
“我同裴氏已经解除合同,裴先生不拿我当朋友,那便再无干系。”时纯硬下心肠,一字一句道:“说起名分,更言重了。我以为,现如今,两情相愿的事不必如此刻板,也犯不着用个头衔把人困在壳子里。”
裴今澜听她说完,难得安静了片刻。
时纯见状,朝裴今澜客气告辞,随即便回了寝室。
寝室里还在闲聊,时纯一进门迅速挂上锁扣,在大脑里搜索片刻,终于想起这周还有一篇新闻投稿还没供过去,立刻就爬上床,给小桌上的电脑铺好静音膜,键盘起火似的忙碌起来。
初稿毕,时纯歇了口气,下地想倒杯水喝。
“时纯,我们明天想去玩水城玩蹦极,你去吗?”杨璃突然兴冲冲地问。
没想到看起来四平八稳的杨璃,竟还是个冒险家,时纯笑道:“你们去吧,我怕高。”
“哎,我还以老四胆子很大呢。”寝室长还想争取,“要不玩漂流也行。”
朱衣衣没吭声,却在五人小群里发了篇漂流项目的玩法攻略。
时纯扫了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国庆最好别出门。
“我只是不怕活人,对这些冷冰冰的娱乐项目实在敬谢不敏。”她也不想扫兴,补了句,“下回,下回我一定去。”
杨璃遗憾,“那说好了,下次可不许推脱。”
时纯点头,想到他们看不到,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楼顶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寝室长没忍住噗地笑出声,“老四,你看老天都在警告你,要是放我们鸽子,要被雷劈的。”
“哎,之前隔壁师大的寝室楼真被雷劈过,好像还伤了人。”朱衣衣不知道哪来的八卦,讲的绘声绘色,“听说那天晚上还着了火,黑烟冒得跟蘑菇云似的,消防车叫了一晚上。”
“胡说,楼顶都装着避雷针呢,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劈。”杨璃皱眉反驳。
朱衣衣回怼:“那肯定是老楼呗。”她笑了下,“大半夜的,谁知道上面在干嘛。”
又一声更近的雷声响彻头顶,时纯站在地上,手指攥紧了玻璃杯,只觉得整个寝室都亮了一度。
“不会真被劈吧,搞得我有点害怕。”
朱衣衣嗤笑说话的人,“瞎想什么?这大半夜的,只要你不在外面作死,怎么可能出事。”
椅子腿划过地面,时纯坐在书桌面前,一口一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水。
莫名的,她开口问了句:“外面,很危险吗?”
“上次新闻课,不是还说有对情侣为了什么氛围感,专门大雨天拍婚纱照,结果被雷给劈了么。要我说,人类就该对大自然存有敬畏心,那些为了赚钱不顾顾客死活的,都是脏心烂肺的奸商。”
耳畔话题渐渐偏航,时纯抱着杯子,心里突然有点乱。
她站起身,从床头摸出手机,直接走到洗漱间的阳台,视线往下,对面停车场果然突兀地停着一辆并不常见的车。
他怎么还没走。
时纯原地走了一圈,转身按亮了洗漱间的顶灯。
过了一会,停车场上还是没有动静。
她想了想,低头在群聊里打字。
[暮:到家报个平安。]
看到这六个字,时纯拧了拧眉,又着手删掉。
她烦躁地翻看通讯录里不下三十通电话,见那边的车还是静悄悄的,楼下那条路上也杳无人烟,俯身从架子上捞了把伞,再次出门。
寝室门早就落了锁,时纯不得不谎称自己不舒服,找阿姨开了门。
在阿姨的再三嘱咐声中,时纯撑着小伞往下走,直拐了弯,绕着寝室楼走了一圈,她也没寻见裴今澜的半个影子。
难道那辆车不是他的?他车那么多,她哪里全都记得住。
时纯这会时间也冷静下来,裴今澜那么个大活人,难道不知道雷雨天危险吗?说不定早就回去了?就算学校落锁,他被困在里头,又能出什么事?他那样的身份地位,想要个方便,或者一隅安枕,会有人不上赶着巴结?
她自觉失策,脚下也快了几分。
走到楼下的小池塘旁边,时纯看到那一大片的树荫落下的漆黑,想到那枚被扔进去的戒指,脚下微微凝滞。
那天裴今澜带她去见奶奶,老人家看到她指上玫瑰戒指时那一脸的欣慰和开心做不得假,再加上今天,程三瑞见她出现在古董店时的态度,难得失礼。
她忖度,这戒指必然十分要紧。
裴今澜那人,向来寡情薄幸,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个冷冰冰的物件,所以他说扔就扔。
可她一想到老人家握过自己的那双嶙峋柔软的手,就不由自主想起外爷。戒指也许并不贵重,却是她念想,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老人家丢失了心底的宝物,那她和那些摧毁她人生的恶人,有何区别。
时纯想毕,已经不由自主走到了池塘边。
她挽起裤腿,坐在边缘的石块上,随手捞了根竹竿,正准备试探下这池塘的深浅,就感觉腰身被一只大手搂住,视线翻转,顷刻就被人护着后背按向了旁边的假山。
冷调的药味涌入鼻腔,时纯微微睁大双眼,面前半跪下来的人影抬起头,他浑身湿透,垂着水滴的额发散开,露出惯常苍白冷峻的脸。
“底下脏,你别去。”他伸出手,漂亮的手指间捏着那枚浸得色沉古典的戒指,低声问她,“我洗干净的,你还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