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恹恹的趴在树梢,许是热急了连叫一声也嫌累,索性闭着眼睛静待晚间清凉的夏风。
京城多日无雨,细看去树叶的边缘都有些卷翘,叶片也没了往日的翠绿。
梨元香坐在二楼拄着下巴望向窗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窗沿。
往日灵动的眸子染上一抹清浅的愁绪,只她生的好看,便是蹙眉时也丝毫不影响她京城第一伶的名头,倒是更叫人怜爱了。
低头看看下面的一片狼藉,梨元香眉头蹙得更紧了,忍不住骂了一声晦气。
“他们夫妻俩吵架,来我戏园子撒什么泼,我要是真与他有一腿还用守着戏园子讨生活?”梨元香下着楼越说越气,“真是晦气晦气到家了!我上好的枣木椅,这可是师父留给我的遗物!”
一旁收拾戏台的冬月忍不住翻了白眼,叉着腰大声道:“园主!这满屋子可不止枣木椅,喏,还有那套青花瓷茶盏,那个琉璃屏风,还有我手里这件珠帘可都是老园主的遗物,您快来哭上一哭。”
……
梨元香假装抹了抹泪,异想天开地问道:“冬月你说,若是咱们将这些送到公主府,她可会照价赔偿?”
“赔不赔偿我不知道,但您若真的送去了,明日京城恐怕就没有梨香园了。”冬月越说越委屈,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园主您说您这是什么命啊,这哪有被退婚了还被前未婚夫婿的娘子打上门来的?”
“可不敢胡说,那是一般的娘子吗?”秋雪递过去一张帕子,“小心被人听到,明日公……她再来。”
梨元香走上前拍了拍冬月的脑袋:“别哭了,我有办法。”
“园主,您可别做傻事啊……”冬月扯着她的手一脸担忧,“我就是替您委屈。”
梨元香捏过帕子给她擦了擦泪:“早该想到有这一日的。”
当日被退婚时便看清了那人的嘴脸,原本该带着梨香园的人离京城越远越好,可想起师父的心愿便心下暗含侥幸,想着不去招惹他们对方自然也不会来找麻烦,终究是她高估了对方的胸怀。
梨元香回到闺房叹了口气。
不是没有出路的,偌大的京城处处都是机会,原是她不愿。
她拿出埋在戏本下的册子细细翻看,上面全是她这两年细心挑出的人选。
年轻、长相看得过去、家世……能护得住戏园子,最重要的是未曾成亲,符合这些条件的全都记录在册。
倒不是她好高骛远的对年龄还有要求,只是……六个老头三颗牙的类型她实在是下不去手。
便是做个相好的,那也不能早上一睁眼来就被吓醒吧?
靖远候的二公子,梨元香拿笔将李益的名字轻轻圈了起来。
二公子曾说过“元香莞尔一笑,胜过秋花春月”,喜欢她笑,这个记上。
再然后,是相爷府的大公子苏陵安,梨元香想到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思索片刻将这个名字划了去。
苏公子清风霁月乃是个君子,她不能染指,何况相爷对苏公子寄予厚望,成亲不过是这两年的事,那她两年后如何自处,难不成再找一个靠山?
不妥不妥。
齐王府的四公子郑礼平,梨元香眸光微暗,按理说皇家人最为稳妥,可这郑礼平……梨元香揉了揉额角,戏园子里总会有人多口舌,便是她不打听,这位四公子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爬墙遛鸟逛青楼,就没一件他不干的,可是若她自荐枕席,那郑礼平也是最容易的拿下的。
留着吧,瞧瞧有没有机会。
梨元香往后翻去,目光一窒像是心虚似的左右看了看,见身旁没人才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读出那人的名字:“箫牧。”
战王箫牧,大梁数万闺中女儿最心仪的丈夫,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又俊逸非凡。最重要的是他深得龙心,乃是大梁唯一的异性王爷。
箫牧以前回京时她倒远远看见过两次,长得确实如传言那般俊美,身材也够劲儿,可是,军中之人会不会太过粗鲁?
梨元香幽幽叹了口气给自己一巴掌,又异想天开。
远水解不了近渴,箫牧远在边关,若等他回京倒不知是猴年马月了,更何况她从未在梨香园见过箫牧,许是对方极瞧不上她这样的戏子,得手的几率微乎其微,划掉划掉。
刚划了一道梨元香便住了手,算了,留着吧,想想又怎么了。
抱着册子看了一下午,梨元香疲累的伸了个懒腰。
她拿起册子翻了几翻,似是下定决心般道:“就你们几个了,明日谁最先踏进梨香园,就选谁!”
///
翌日。
“园主,还有两个时辰便开场了,您不去上妆吗?”冬月手里整着戏服,扭头对坐在镜前发呆的梨元香说:“今晚孙大人定了二楼的听风阁。”
孙庆荣孙大人,当今太后的堂弟,极爱听戏,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都会光顾梨香园,算是极贵重的客人。
若不是年纪大了些,这位才是梨元香心中的最佳人选。
梨元香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听天由命,大抵就是她现在的感觉。
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冬月:“你去门口,比着上面的人看第一个到的是哪位。”
冬月接过纸瞧着上面的人名一头雾水:“园主,这是作何?”
梨元香抬手上妆,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神色:“去吧,谁来的最早便引他来此。”
别问,再问就要后悔了。
冬月挠着头边走边看,这些都是戏园的常客,园主叫她看这个做什么?
距离晚间开场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可懂行的自然是早早就来了,来得早不仅可以和同道中人聊聊戏本子,还有一直不歇的小曲听着,何乐而不为。
冬月倚在门框上,边朝外瞧边听曲儿,她看着台上弹唱的姐弟两人轻笑了声。
原本戏园子里是没有小曲儿的,这姐弟俩是南边来的,投亲到京城却没认到亲又差点病死在路边,园主遇见便叫人把他们抬了回来。
他们虽不会唱戏,但弟弟的一手琵琶极好,姐姐嗓子又软又轻,能把南边的吴语乐曲唱的酥